铁链拖地的声响在暗阁里反复回荡,像一把钝刀在切割死寂。花海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囚禁的第几周,最初的歇斯底里早已被磨成了徒劳的挣扎。他试过用指甲抠墙壁上的水泥,指尖磨得鲜血淋漓,只留下几道浅淡的划痕;试过绝食,却在意识模糊时被猫头鹦撬开牙关灌下营养液,醒来后只看到对方温柔又阴鸷的眼神:“宝贝,你为什么总想着逃出去呢,外面的人只要一点点钱就可以伤害你,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是真正的爱你的,你为什么不明白!”;试过假意顺从,趁猫头鹦擦拭铁链时扑向门口,却被他轻易按住肩膀,铁链勒得脚踝生疼,耳边是他缱绻又残忍的低语:“别费力气了,你是我的这是命中注定。”
几次反抗均以失败告终,花海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却在某个深夜,生出了新的念头。他开始刻意咳嗽,每餐只吃一小口粥,白天蜷缩在床上时故意发抖,连呼吸都放得微弱。起初猫头鹦只是温柔地给他盖好毯子,喂些温水,直到那天清晨,花海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脸色苍白如纸,指尖泛着青灰,才终于看到猫头鹦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宝贝怎么了?”他连忙将花海抱起,手掌抚上他的额头,温热的触感让他眉头紧锁,“怎么这么凉?”
花海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刻意营造的无助:“头……头好晕,身子好沉……”
猫头鹦抱着他的手臂收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别怕,我带你去看医生。”
花海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希冀。他死死攥着衣角,心脏狂跳——终于,终于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了。车子驶离暗阁所在的偏僻别墅,一路向着山林深处开去,花海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指尖悄悄蜷缩,默默盘算着到了医院后该如何求救。
可当车子缓缓驶入一扇雕花铁门,停在一座隐蔽在绿荫中的独栋建筑前时,花海心底的不安陡然攀升。这里没有挂号处的指引牌,没有往来穿梭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只有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守在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诡异得让人窒息。
“这不是……正规医院?”花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也没想到,猫头鹦所谓的“看医生”,竟是将他带到了这样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心底的希望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猫头鹦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宝贝身子弱,外面的医生不行,市区太乱了,万一谁偷走了我的宝贝怎么办。”
他被带进一间装修奢华却冰冷的病房,医生穿着白大褂,像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一样,全程没有多余的问话,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物品。花海的心跳越来越快,逃跑的念头像野草般疯长。趁猫头鹦转身去跟医生沟通用药的间隙,他挣扎着爬下床,脚踝上的铁链被临时换成了更轻便的皮质束缚带,长度刚好够他走到门口。他屏住呼吸,指尖颤抖地握住门把手,猛地往下一压——门没锁!
花海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拼尽全力往前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逃离猫头鹦的掌控!可还没跑过拐角,就被两名守在走廊尽头的保镖死死按住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放开我!救命!有没有人能帮我!”花海疯狂地挣扎,声音嘶哑地呼喊,眼泪混合着汗水滑落,却只换来保镖冷漠的眼神,他们像拖着重物般将他往病房拖去。
猫头鹦很快走了过来,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他挥了挥手,让保镖退下,然后一步步走向花海,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让花海疼得闷哼出声。
“宝贝,你又不乖了,看来真的只能让你走不了,你才能不离开我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冰锥一样扎进花海的心里。
花海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偏执与怒意,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断的摇着头,“不要,我错了,我不跑了。”“宝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手术可以不做,但是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被猫头鹦粗暴地塞进车里,一路沉默地回到暗阁。那夜,暗阁里传来了铁链剧烈碰撞的声响,夹杂着花海压抑的呜咽、骨骼碰撞的闷响,以及猫头鹦温柔又残忍的低语:“我说过的,你跑不掉。为什么总要逼我对你动手?”直到后半夜,声响才渐渐平息,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和绝望。
从那以后,花海不再挣扎了。
猫头鹦端来粥,他便机械地张嘴,哪怕粥凉了大半,味同嚼蜡,也只是麻木地吞咽,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偶尔粥水洒在衣襟上,他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任由湿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直到猫头鹦过来擦拭,他才像个提线木偶般微微抬头。猫头鹦抚摸他的头发时,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睫毛连颤动一下都觉得费力,对方掌心的温度落在头皮上,只像一片羽毛划过冰面,没有丝毫涟漪。暗阁里没有日夜,只有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日渐苍白消瘦的脸,颧骨微微凸起,眼底是化不开的青黑,曾经清澈的眼眸如今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再也照不进半点光。
他不再哭,不再骂,甚至不再看猫头鹦。哪怕对方将刚摘的新鲜玫瑰凑到他鼻尖,轻声说“宝贝闻闻,香不香”,他也只是眼神涣散地掠过花瓣,仿佛那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哪怕猫头鹦偶尔因为他的“乖巧”而展露笑意,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他也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呼吸平稳得像睡着了一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猫头鹦似乎很满意他的“听话”,每天会带些外面的小玩意儿回来——一朵风干的玫瑰、一只手工编织的小兔子、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花海手边,柔声细语地讲外面的事,讲他如何处理了“试图打扰他们”的人,讲他为他们规划的“未来”:“等你再乖一点,我就带你去看真正的花海,就像你名字里的那样。”
花海始终沉默,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铁链上的绒毛,那是暗阁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他觉得更加讽刺。有一次,猫头鹦带来了一本相册,里面是花海小时候的照片,有他和爸爸在公园放风筝的画面,有他捧着奖状笑得灿烂的样子。猫头鹦一页页翻给他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贝以前真可爱。”可花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照片里的人是与他无关的陌生人,那些鲜活的记忆,早已在一次次的绝望和惩罚中,被磨成了虚无。当猫头鹦指着照片里的男人问“还记得爸爸吗”时,他只是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缓缓垂下眼睑,继续盯着床板上的木纹发呆。
暗阁外偶尔会传来鸟叫,或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这些来自外界的声响,曾经能让他心头一颤,生出片刻的向往,如今却只像背景音一样,左耳进右耳出。他甚至懒得侧耳去听,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根铁链,以及眼前这个温柔又疯狂的男人。
他的身体是真的垮了。起初只是偶尔咳嗽,后来发展到低烧不退,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微弱而急促。他不再刻意伪装,病痛像一张网,将他牢牢困住,连那点微弱的反抗念头,都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咳嗽时,他只是蜷缩着身子,任由胸腔剧烈起伏,连抬手捂住嘴的力气都没有;烧得迷糊时,他也只是静静躺着,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意识地呜咽,只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证明他还在承受着痛苦。他甚至懒得抬手擦拭眼角的泪水,任由它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再慢慢干涸,留下浅浅的印子,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自己不在意,甚至隐隐有一丝解脱的念头。
直到那天夜里,花海咳得厉害,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额头滚烫得吓人。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熟悉的温热气息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血腥味——那是猫头鹦身上独有的味道,曾经让他恐惧到浑身僵硬,如今却让他在高烧中生出一丝莫名的依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宝贝怎么这么烫?”猫头鹦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指尖抚过他的额头,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都怪我,宝贝我也没办法,这个世界太脏了,只有我对你的爱是最无私的。”
花海没有力气回应,只是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他模糊地感觉到猫头鹦在给他喂药,苦涩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紧接着是一块甜甜的冰糖,融化在舌尖,甜得发腻,却压不住身体里的寒意。
“睡吧,宝贝。”猫头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治好你,你还要陪着我,很久很久。”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温柔与偏执交织,眼底深处是惊涛骇浪般的恐惧——他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毁掉所有阻碍,却唯独害怕失去这朵被他囚禁在囚笼里的花。
花海在他的怀抱里渐渐睡去,梦里没有铁链,没有暗阁,只有小时候爸爸温暖的手掌,和一片无边无际的、开得绚烂的花海。只是那花海很快被黑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猫头鹦温柔又疯狂的脸,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暗阁里,铁链安静地垂在地上,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映着床上相拥的身影,一派诡异的“温馨”。而花海烧得通红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下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渗入枕巾,无声无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数日后,花海被转入私人病房,身体虽仍虚弱,却脱离了危险。猫头鹦请来业内最顶尖的催眠师,将病房布置得温馨柔和,一如他们曾经朝夕相伴的小屋,空气中飘着花海喜欢的铃兰香,床头摆着刚切好的草莓。
催眠师坐在花海床边,声音温和得像流水,配合着轻缓的音乐引导他放松。猫头鹦站在角落,目光死死锁在花海脸上,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陷入混沌。
“那些让你痛苦的、恐惧的记忆,都只是一场噩梦。”催眠师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忘掉书房的暗阁,忘掉那些照片和档案,忘掉所有让你不安的事。你只需要记得,猫头鹦是最爱你的人,是你唯一的依靠。”
花海的睫毛轻轻颤动,眉头微蹙,像是在抗拒,却抵不过药物和催眠的双重作用。那些关于欺骗、囚禁、疯狂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一点点从他的意识里消散,只留下一片空白,和潜意识里对猫头鹦本能的依赖。
当花海再次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脸上,他茫然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猫头鹦,眼神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学长,我怎么了?哎哟,头好疼。”
“没事你只是喝多了,记忆断片了。”猫头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心疼,仿佛之前所有的疯狂与控制都从未存在。
他递过一碗温热的小米粥,里面卧着溏心蛋,撒了花海爱吃的红枣:“快喝点粥,补补身子,等你好了,我们去公园吃草莓冰淇淋,去花市买铃兰。”
“好,我去洗把脸。”花海看着猫头鹦露出来一抹淡淡的笑容。洗漱间内花海正在洗漱,门外的猫头鹦还在催促,花海让猫头鹦再等等,而镜子中花海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电视中插播了一条新闻鹦鹉集团官方公告及警方通报,集团创始人、董事长猫头鹦先生,于今日下午4时20分许在市郊路口遭遇交通事故,经全力抢救无效不幸身亡,肇事人员目前还未抓住,有线索可以向警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