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宿醉带来的昏沉感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尚九熙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只当是昨晚又多喝了几杯的年常旧理。到了下午，喉咙开始隐隐作痛，干涩发痒，他嗤笑一声，心想这破身体果然是年久失修，一点风吹草动就扛不住了。

左右无事，也或许是心底那点对“健康”残存的本能，他难得地起身，去了趟社区医院，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医生说是普通感冒，注意休息，连药都没给开几样。

他捏着那张几乎空白的诊疗单往回走，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来，视线扫过屏幕，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发信人：郭霄汉。

内容只有简短的五个字，外加一个问号：

「你身体不舒服？」

尚九熙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一种被监控的不适感细细密密地爬了上来。他立刻联想到那张被他绑定在各大支付软件上的卡。是了，每一笔消费，对方大概都能收到通知。他去医院的挂号费、检查费，无疑像一个个坐标，暴露了他的行踪。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又掺杂着一丝难堪。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尽可能地轻描淡写：

「有点感冒。」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郭霄汉没有再回复，对话框重新沉寂下来，仿佛刚才那条询问只是系统出错发送的广告。

尚九熙看着那片空白，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果然，金主只是确认一下“物品”是否完好，并不关心“物品”本身是否难受。

回到那座安静得过分的别墅，感冒带来的乏力感让他更懒得动弹。他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郭霄汉能养他一时，还能养他一世吗？就算能，他难道真要像个寄生虫一样，在这座漂亮的笼子里腐烂掉？

“找个工作吧，”他对自己说，“哪怕是送外卖呢，总能挣口饭吃，把那张卡还给他。”

这个念头让他灰暗的心绪里透进一丝微光，他甚至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点开了招聘软件。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送外卖、快递分拣、便利店店员……那些他曾经绝不会考虑的工作，此刻看起来也并非不能接受。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惰性像潮水般涌来。感冒带来的头晕让他思维迟缓，而更深层次的，是一种源自心底的无力感——那种对重新开始、对重新面对外界和人群的恐惧与厌倦。

“明天吧，”他对自己说，“等感冒好点再说。”

他重新滑倒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亮着，停留在招聘信息的页面，直到自动锁屏，变暗，最终映出他颓然瘫倒的身影。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夜色将他完全吞没。

“算了，”黑暗中，他听见自己轻轻地说，“就这样吧。”

那点刚刚燃起的、想要挣扎一下的火苗，尚未成势，便已无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