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骤然落下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忘忧花艺工作室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瞬间模糊了老巷的轮廓。温言刚想去关窗边的花架,雨势已猛得推不开门,只能任由潮湿的风裹着雨丝,卷进室内几缕凉意。
陆时衍从储物间翻出两条干毛巾,快步走到她身边,先擦干她鬓角沾到的雨珠:“别站窗边,小心着凉。”他把一条毛巾搭在她肩上,另一条裹住自己的手臂,转身去搬角落里的炭炉——刚才还没来得及收,此刻正好能煮一壶驱寒的姜茶。
室内暖光昏黄,雨声淅沥,炭炉里的火苗慢慢升起,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温言抱着膝盖坐在矮凳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说:“第一世的忘忧园,也下过这样大的雨。”
陆时衍添炭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底泛起柔意:“记得。那年雨季,草屋漏雨,你发着烧,我只能用蓑衣裹住你,蹲在屋角避雨。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淌,打湿了我的后背,你却在我怀里睡得很沉,嘴里还念着‘不冷’。”
温言的鼻尖一酸。她想起那夜的雨,比此刻更急更冷,草屋里四处漏雨,陆时衍把仅有的干被褥都让给了她,自己穿着湿透的单衣,整夜抱着她取暖。第二天她醒来时,看见他靠在墙角,嘴唇冻得发紫,却还笑着说“我没事”。
“那时候你明明冻得发抖,却还要护着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后来雨停了,你去山里找野果,回来时摔了一跤,膝盖流了好多血,却还把仅有的几颗野果都给了我。”
陆时衍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那时候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乱世里,能让你多吃一口热的、少受一点冻,我就觉得值。”
姜茶在炉上慢慢沸腾,辛辣的香气混着淡淡的甜漫开来。陆时衍起身倒了两杯,递一杯给她,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尝尝?加了梨片,没那么辣。”
温言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忽然又想起第二世的雨:“第二世宫墙里的雨,比这更冷。”那年他戍边归来,恰逢大雨,她冒着雨跑到宫门口接他,却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位战功赫赫的女将,两人并肩而行,雨水打湿了他的铠甲,他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在雨里站了许久,直到浑身湿透,才失魂落魄地回去,大病一场。
陆时衍的心脏猛地一缩,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对不起。那时候我刚回来,朝堂局势复杂,只能故意疏远你,怕连累你。我看见你在雨里站着,想冲过去给你撑伞,却被身边的人拦住。回到府里,我一夜没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你当年送我的那半方帕子,心疼得快要窒息。”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悔意:“我以为疏远是保护,却没想到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后来我派人给你送了暖炉和汤药,却被你退了回来,我才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些,是我的陪伴。”
温言往他怀里缩了缩,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不爱我了。”
“从来没有。”他捧着她的脸,指尖擦去她的泪痕,目光坚定而温柔,“第一世没有,第二世没有,这一世,更没有。”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仿佛被室内的暖意隔绝。温言想起第三世重逢前的那个雨夜,她设计展失利,独自一人走在雨里,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在她狼狈不堪时,一把黑色的伞撑在她头顶,陆时衍站在她身边,递过一张纸巾,轻声说:“你的忘忧草刺绣,很有灵气,别放弃。”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我等了三生的人。”温言抬头看着他,眼底带着泪光,却笑着说,“我只觉得,这个给我撑伞的人,声音好温柔。”
陆时衍笑了,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姜茶的暖、雨水的凉,还有三生三世的牵挂与珍惜。雨声淅沥,炉火噼啪,室内的暖光包裹着两人,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的风雨与孤寂。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淋雨了。”吻毕,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第一世的雨,我护你周全;第二世的雨,我让你受了委屈;这一世的雨,我会永远为你撑伞,陪你一起等雨停。”
温言笑着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怀里的暖意。雨声渐渐小了,姜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甜意。她知道,那些淋过的雨、受过的委屈、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一刻被治愈——因为这一世,她的身边有他,有暖炉,有姜茶,有永远为她撑开的伞,还有再也不会分开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