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园里的上神
忘忧园的云絮总比九重天的软些。
苏晚蹲在阶前，指尖沾着晨露拨弄忘忧草的花瓣——她是这园子里唯一的仙娥，司掌这一园能抚仙魂烦忧的草，日子静得像园角那口古井的水，连风都懒怠掀起涟漪。
直到那天星河欲落时，一道白影砸进了园中央的花簇里。
苏晚抱着药篓跑过去时，鼻尖先撞上了冷冽的仙力，混着淡淡的血腥味。男人穿着月白的神袍，广袖上裂了道深口子，玄色的血珠顺着小臂滚进草叶里，竟将那素白的花瓣染出了浅紫的纹。
是上神。
苏晚的心跳得比手里的药篓还慌——她是连九重天殿门都没踏过的低阶仙娥，哪里见过这等尊神。可男人阖着眼的模样太脆弱，长睫垂着，像被雨打蔫的蝶翼，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刚触到他的袖角，腕子就被攥住了。
“谁？”
声线是淬了冰的，可力道却轻得很，像是怕碰碎什么。苏晚抬头，撞进一双浸着寒星的眼——那是极好看的眼，瞳仁深如未明的夜，只是此刻蒙着层痛意的红。
“我、我是苏晚，是这忘忧园的仙娥。”她攥紧了药篓带子，声音发颤，“上神您受伤了，我这里有愈仙露……”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泛粉的指尖上，又扫过她裙摆上沾的草屑，忽然松了手。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广袖遮了遮臂上的伤，语气淡了些：“本尊苍珩，不慎被魔瘴所伤，暂借你这园子养伤。”
苏晚的脸“轰”地烧起来。
苍珩。是那个掌九重天刑律、连天帝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苍珩上神？
她没敢再多问，只手忙脚乱地端来石桌上的仙露，又取了园里最嫩的忘忧草捣成泥，蹲在他跟前敷药。指尖碰到他小臂时，能感觉到他肌肤的凉，还有仙力流转时的微颤。
“上神，这忘忧草能缓痛的。”她小声说，“我每天都给它浇晨露，最灵了。”
苍珩垂眸看她。小姑娘的发顶只到他肩窝，黑软的短发垂在耳侧，衬得脸像颗刚剥的桃。他忽然想起方才坠下来时，鼻尖闻到的忘忧草香——是比九重天任何仙香都清的味，像她这个人一样，软得没有棱角。
“嗯。”他应了声，声音放轻了些。
那之后的月余，忘忧园的静被打碎了。
苏晚会在晨起时发现石桌上多了盒九重天的云糕，甜而不腻；苍珩会坐在阶上，看着她蹲在花簇里忙活，偶尔抬手帮她拂开落在发顶的草屑；夜里星河亮时，他会教她用仙法催开晚谢的花，指尖的仙力裹着她的，暖得像春夜的风。
甜意是渗在晨露里的，慢得让人忘了九重天的天规——低阶仙娥与上神，本就该是云泥之别。
第二章 碎在掌心的灵根
变故来在孟秋。
魔族突袭南天门的消息传进忘忧园时，苍珩正在给苏晚编忘忧草的花环。他指尖的动作一顿，广袖下的仙力骤然收紧，花环的草茎“咔”地断了。
“上神？”苏晚抬头看他。
苍珩没说话，只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凉得像冰，苏晚能感觉到他指节的颤。下一刻，九重天的金甲仙官踏云而来，跪在园外：“上神，魔族已破南天门，天帝召您回殿督战！”
苍珩的喉结动了动，看向苏晚的眼沉得可怕：“你留在这，别出去。”
“我跟你去！”苏晚抓住他的袖角，声音发紧，“忘忧草能抚魂，我能帮上神……”
“胡闹。”苍珩打断她，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厉，“你是低阶仙娥，魔族的瘴气碰一下就能魂飞。”
他拂开她的手，转身踏云而去，广袖扫过石桌，将那盒没吃完的云糕扫落在地，糖霜沾了满阶的草屑。
苏晚蹲在地上捡云糕的碎块，指尖沾着糖霜，涩得眼眶发疼。她知道自己没用，可她看着苍珩离开的方向，园外的仙力冲撞声越来越近，终于咬了咬牙——她的忘忧草能抚仙魂，说不定能帮他挡一下呢？
她折了园里最盛的一束忘忧草，将自己的灵根凝在花瓣里，凭着那点微薄的仙力，跌跌撞撞地往南天门去。
南天门的云都染成了黑的。
她看见苍珩站在魔瘴里，月白的神袍溅满了玄色的血，魔将的骨刃正朝着他的后心劈下——那一瞬间，苏晚什么都没想，抱着那束忘忧草扑了上去。
灵根撞上骨刃的刹那，像是有千万根针戳进魂魄里。
她听见苍珩的嘶吼，那声音里的痛比她的灵根破碎还尖锐。她被他抱在怀里，视线模糊里，看见他的眼通红，像要滴出血来。
“苏晚！”
她想笑，指尖碰了碰他的脸，忘忧草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已经蔫成了灰。
“上神，”她的声音轻得像絮，“忘忧草……没护住你。”
她的灵根碎了，魂体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透进苍珩的指缝里。最后一眼，她看见他抱着她跪在云里，九重天的雷劈在他身后，照亮他满是泪痕的脸——原来上神也是会哭的。
苍珩疯了一样收集她的残魂，可仙力碰上去，那些碎魂就散得更快。天帝的声音从殿门传来：“苍珩，她是低阶仙娥，灵根破碎便再无轮回——放弃吧。”
放弃？
苍珩攥着掌心那点快散尽的魂，指节攥得发白。他抬头看向天帝，眼里的寒比魔瘴还重：“本尊以神格起誓，必寻她残魂入轮回。三生三世，本尊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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