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脉灵眼节点。
生死交界之枢。
这个猜测如同投入心湖的重石,在司青蘅心中激起千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她再次环顾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洞天:发光的钟乳石(碧落),浑浊的死寂水潭(黄泉),沉眠的寂灭骨片,以及自己这个意外闯入、身负复杂血脉与因果的“变数”。
一切,都透着一股精心安排却又浑然天成的诡异感。
顾枕流前辈当年发现此处,真如他所言,只是“偶然”吗?以他的见识和修为,难道察觉不到这黄泉死水的异常?他留下碧落令,将自己指引至此,真的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疑问丛生,却无人能解答。赤霄沉睡,碧落令信息有限,顾枕流远在青蘅屿,且自身重伤未愈,无法求证。
“罢了。” 司青蘅压下纷乱的思绪,眼神重归沉静,“无论此处是何地,有何秘密,眼下于我而言,首要之事,仍是恢复伤势,提升实力。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应对未知。”
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身。经过近一个月的缓慢调养和水韵观想(包容死寂),内外伤势已好了六七成,最致命的隐患基本消除。但经脉的细微裂痕、力量的驳杂与冲突、以及识海残留的冰冷僵涩感,仍需时间细细打磨。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无形的“瓶颈”。单纯的水韵观想,对水灵之气的亲和与操控,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纯熟的地步,甚至能轻易引动洞天内大半纯净水灵,形成各种形态。但想要更进一步,例如尝试更精细复杂的灵力运用,或者尝试引动体内那被调和后、依旧强大的魔性力量,却总感觉隔着一层坚韧的“膜”。
这层“膜”,一部分源于她身体的承受极限和经脉的强度,另一部分……似乎源于她对“力量本质”理解的欠缺。她可以本能地运用水灵,可以强行糅合不同力量附魔短匕,但那更多是基于生存本能和模糊的“包容”理念,而非真正理解其运行法则与内在联系。
修行之路,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
“或许……该尝试一些更‘主动’的修炼了。” 司青蘅的目光,落在那潭浑浊的死寂黄泉水上。
这一个月来,她一直是以“包容”、“接纳”的态度,去感悟黄泉死气,将其视为“水”的另一种形态,以此调和体内异力。效果显着,让她初步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但,这终究是被动的适应。
水,可包容,亦可……炼化。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既然此地是疑似的水脉灵眼节点,生与死的水灵交汇之处。那么,能否借助这独特的环境,尝试以一种更“霸道”的方式,直接引导、淬炼这里的异种水灵之气,尤其是那黄泉死气中蕴含的、被“稀释”和“污染”了的寂灭之力,用以……刺激和锤炼自身?
不是温和的包容,而是主动的汲取与对抗,如同锻铁,以死寂为锤,以自身意志与水灵根基为砧,在极限的压力下,逼迫出更深层的潜力,同时尝试“消化”那一丝已沾染的寂灭死意,甚至……理解其部分本质?
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死寂之意彻底侵蚀心智,或被狂暴的异种灵气冲垮经脉。
但她体内本就融合了水、魔、死寂三种异质力量,对黄泉死气的耐受性远超常人。且经过一个月的适应,身体和神魂都已初步“习惯”了这种环境。更重要的是,她有种直觉,若一直停留在温和包容的阶段,她的进步将会极其缓慢,无法应对未来可能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雨。
“修行本是逆天争命,岂能一味求稳?” 司青蘅眼中决然之色愈浓。
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用了三天时间,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反复推演可能出现的风险及应对之法。同时,她以水灵之气,在选定的修炼位置(距离黄泉水潭约十丈,既能清晰感应死寂之气,又不至于被其瞬间淹没)周围,布置了几道简易的警示和防护禁制——虽然威力有限,但至少能在她心神失守或力量失控的初期,起到一丝缓冲和提醒的作用。
第四日清晨(根据穹顶荧光最盛时判断),司青蘅在选定的位置盘膝坐下,面朝黄泉水潭。
她先进行了一个时辰最纯粹的水韵观想,将心神调整到空灵而坚韧的状态。然后,缓缓撤去了对外界死寂气息的“包容”屏障,开始主动以意念去“捕捉”、“牵引”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薄的黄泉死气。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那冰冷、污浊、带着消亡意味的气息,顺着她的意念引导,缓缓渗入她的身体。与之前包容状态下的“和平共处”不同,这一次,她是主动将其纳入经脉循环之中!
“嘶——”
如同冰针入体!剧痛瞬间传来!那死寂之气所过之处,经脉传来被冻结、被腐蚀般的刺痛,连原本温顺的水灵之气都变得躁动不安!更麻烦的是,体内那本就存在的、微弱的寂灭死意,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蠢蠢欲动,与外来者遥相呼应!
司青蘅闷哼一声,额头瞬间见汗。她强忍剧痛,集中全部意志,催动水灵根基,化作一道道温润却坚韧的“水流”,包裹、冲刷、引导着那些入侵的死寂之气,试图按照水韵的特定路线,在经脉中运行一个小周天,同时以自身意志,去“解析”、“理解”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寂灭”真意。
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死寂之气不断试图冻结她的灵力,侵蚀她的经脉,污染她的意志。而她则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对水韵的深刻理解,以及血脉中那股不甘被吞噬的桀骜魔性,死死守住灵台清明,与水灵之力一起,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打磨、消融、转化着这些“杂质”。
一个时辰过去,司青蘅浑身已被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嘴唇咬出了血印。但她眼中,却亮起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她成功了!虽然只引导了极其微弱的一缕死寂之气完成了一个小周天,且过程中险象环生,但最终,那缕死寂之气中的大部分污浊与暴戾被水灵之力洗涤、中和,只留下了一丝最为精纯、冰冷的“寂灭”本源之意,缓缓融入了她血脉深处那本就存在的、同源的死意之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寂灭”的理解,深了一分。体内那丝死意,似乎也凝练、驯服了一丝。更重要的是,经过这番极限的对抗与淬炼,她的经脉韧性、意志强度,乃至对水灵之力的掌控,都得到了微弱的提升!
有效!虽然凶险,但确是一条可行的淬炼之路!
她没有贪功冒进,立刻停止了修炼,开始调息恢复。直到将状态完全调整好,才再次开始下一次尝试。
如此循环往复。
时间在痛苦与收获的交织中悄然流逝。司青蘅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全身心沉浸在这近乎自虐的修炼之中。每日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基础的水韵温养,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进行着这种危险的“引死气入体,淬炼己身”的修行。
起初,每次只能坚持一个时辰,引导极少量的死气。渐渐地,她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引导的量也缓缓增加。对死寂之气的抵抗力和解析能力,也在飞速提升。
她开始能够更清晰地分辨出黄泉死气中,哪些是单纯的污浊能量(这部分被水灵之力净化驱散),哪些是承载“寂灭”真意的特殊灵性粒子(这部分被小心引导、炼化吸收)。她对“水”的包容与净化特性,运用得愈发精妙。甚至,在炼化死寂之气的过程中,她体内那缕魔性力量,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变得更加凝练、精纯,虽然依旧桀骜,却似乎与她的意志产生了一丝更微妙的“默契”。
变化,不止于此。
随着对黄泉死气(尤其是其中寂灭真意)的深入接触和炼化,司青蘅惊讶地发现,自己识海中那层血脉封禁表面,那些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古老纹路,似乎……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极其微弱,但在她高度集中的内视下,确实能察觉到那抹黯淡金光的增强。
难道炼化寂灭死意,也能刺激到这神秘的封禁?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她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这种极限修炼中。
然而,修炼之路,从无坦途。在她开始这种危险修行的第二十七天,意外发生了。
这一次,她为了尝试突破当前的“量”的瓶颈,主动牵引了比平时多出三成的黄泉死气入体。起初一切顺利,在水灵之力的包裹和自身意志的压制下,死气被缓缓引导、炼化。
但就在周天运行到最关键的心脉附近时,异变陡生!
那截一直安静躺在黄泉水潭边的寂灭蝶骨碎片,似乎感应到了大量同源死气的剧烈波动,竟毫无征兆地微微震颤了一下!一道极其隐蔽、却精纯到极致的“寂灭本源气机”,如同被磁石吸引,自碎片中逸出,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司青蘅正在引导的那股死气洪流之中!
这股“本源气机”的量微乎其微,但其“质”,却远超她平日里炼化的、被黄泉水“稀释”和“污染”过的死气!
当这股本源气机随着死气洪流,冲入司青蘅心脉附近的瞬间——
“轰!”
如同在油锅中滴入冰水!司青蘅只觉心脏勐地一缩,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湮灭的极致寒意与死寂,瞬间爆发开来!她精心维持的水灵包裹层,在这股本源气机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狂暴的死寂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最重要的心脉区域横冲直撞!
“噗——!”
司青蘅勐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几乎带着冰碴的鲜血!眼前瞬间漆黑,意识几乎被那恐怖的死寂寒意彻底冻僵、淹没!经脉传来寸寸断裂般的剧痛,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死亡之手攥住,跳动变得微弱而艰难!
走火入魔!而且是直接危及心脉、神魂的致命危机!
那截寂灭蝶骨碎片,仅仅逸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本源气机,便几乎要了她的命!
生死,悬于一线!
极致的冰冷与死寂,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司青蘅的意识防线,将她拖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与冻结之中。
意识仿佛在无限下坠,感官剥离,时间停滞。唯有心脏处传来的、被冰封撕裂的剧痛,和灵魂层面不断蔓延的冻僵感,证明着她还未彻底消亡。
就在她即将被这纯粹的“寂灭”彻底吞噬、意识归于永恒死寂的刹那——
“呵……”
一声极轻、极媚、仿佛带着无尽嘲讽与诱惑的轻笑,毫无征兆地在这片意识空间的至暗深处响起。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却又并非回归现实。
司青蘅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虚无的、只有黑白二色的空间里。脚下是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倒影的黑色“水面”,头顶是无星无月、纯白一片的穹顶。绝对的寂静,绝对的单调。
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与她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
那“人”身着繁复华美到极致的赤红衣裙,裙摆如盛放的血色曼陀罗,层层叠叠,铺满了方圆数丈的黑色水面。衣料上绣满了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暗金色赤蝶,随着“她”细微的动作,那些蝴蝶仿佛在缓缓爬行、飞舞,散发着妖异而诱惑的光芒。
“她”的容颜,比司青蘅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妩媚与邪异。肌肤胜雪,红唇如血,一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却燃烧着两团幽幽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暗红色火焰,火焰深处,隐约可见振翅蝶影。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如同流淌的墨色瀑布,披散在身后,发梢却诡异地呈现出淡淡的赤红色。
“司青蘅……” 红衣裙的“人”开口,声音酥媚入骨,却又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玩味,“看看你这副样子,真可怜呐。像只被冻僵的、挣扎在污泥里的虫子。”
司青蘅心中警铃大作!心魔?!而且是……完全显化、拥有独立意识形态的心魔?!这并非寻常走火入魔时纷乱的杂念,而是一个由她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被压抑的某种“影子”或者被寂灭死意引动的负面意念,结合了赤蝶骨剑与黄泉寂灭气息,凝聚成的实体化魔念!
“你是谁?” 司青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尽管意识空间中的身体感觉不到伤势,但那源自灵魂的冰冷与虚弱感,却真实不虚。
“我?” 红衣裙的“心魔”掩口轻笑,赤红眼瞳中火焰跳跃,“我就是你啊,司青蘅。是你血脉中沸腾的魔性,是你骨子里对力量的渴望,是你……不敢承认的、最真实的自己。”
她绕着司青蘅缓缓踱步,赤红裙摆拖过黑色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那些绣着的暗金赤蝶仿佛活了过来,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环绕在两人周围。
“看看你,” 心魔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明明拥有焚世魔蝶的无上血脉,却甘心做个连炼气都不能的‘凡人’,被蝼蚁欺辱,仰人鼻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连累那些收留你的蠢货为你流血。何必呢?”
她停在司青蘅面前,伸出修长白皙、指尖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拂过司青蘅苍白冰冷的脸颊。那触感并非真实,却带来一阵战栗灵魂的酥麻与寒意。
“放开你那些可笑的坚持,接纳我,接纳你真正的力量。” 心魔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直透灵魂深处,“想想看,如果你拥有力量,在玄天宗时,那些欺辱你的杂碎,早就成了灰尽。黑水坞那些跳梁小丑,弹指可灭。青蘅屿也不会因你而损毁。你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探寻你母亲的足迹,甚至……执掌那柄焚世魔蝶剑,让这天地,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飞舞的暗金赤蝶越来越多,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充满诱惑与毁灭气息的波动。司青蘅仿佛看到了一幅幅画面:自己身着华美红裙,赤蝶环绕,手持魔剑,所向披靡,众生敬畏或臣服……那是力量带来的、极致诱惑的幻象。
内心深处,似乎真的有一个声音在应和:是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接受它,你就能拥有一切……
“不!” 司青蘅勐地咬牙,眼神恢复清明,厉声喝道,“那不是我的道!力量若需以迷失本心、堕入杀戮与掌控为代价,与野兽何异?!我司青蘅,纵然身负魔血,亦要走出自己的路!以我之意志,驾驭力量,而非被力量奴役!”
“冥顽不灵!” 心魔脸上的媚笑瞬间转为冰冷的怒意,赤红眼瞳中的火焰勐地暴涨,“你以为你那些所谓的‘水韵包容’、‘坚韧意志’是什么?不过是软弱无能的遮羞布!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你连自己的心脉都护不住,马上就要死了!还谈什么驾驭?!”
她勐地张开双臂,环绕的无数暗金赤蝶发出尖锐的嘶鸣,朝着司青蘅蜂拥扑来!每一只赤蝶,都带着腐蚀神魂、引动内心阴暗欲望的魔念!
“接受我!与我融合!你才能活!才能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 心魔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司青蘅置身于赤蝶的海洋,魔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那诱惑太强,那死亡的威胁太近。心脉处传来的、源自现实的冰封剧痛,也在不断削弱着她的抵抗。
真的要……放弃吗?接受这唾手可得的、强大的“自己”?
恍惚间,她看到了婉娘临终前温柔而不舍的眼神,看到了顾枕流前辈拼死撑起水牢的决绝背影,看到了顾清霜纯真的笑容,也看到了母亲最后回眸时,那冰冷深处的一丝温柔与嘱托……
还有,那个在玄天宗外门泥泞中、一次次爬起来、眼神倔强的自己。
“我的路……我自己走!”
司青蘅勐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不是力量的光华,而是纯粹意志的燃烧!在这意识空间,她无法调用水灵,无法引动魔性,唯有意志,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她不再试图驱散或对抗那些扑来的魔念赤蝶,而是……敞开了自己的“心”!
不是接纳心魔的诱惑,而是接纳……真实的自己!
接纳自己曾经的弱小与不甘,接纳血脉中流淌的魔性,接纳对力量的渴望,也接纳一路走来所承受的苦难、温情与责任!她接纳所有,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但……她绝不允许任何一部分,主宰全部的她!
“我就是我!司青蘅!水韵是我的根基,魔血是我的背负,死寂是我的磨砺,意志是我的脊梁!它们都是我,但没有任何一样,能代表全部的我!我之道,乃包容之道,亦是主宰自我之道!”
随着她意志的彻底爆发和明悟,那蜂拥而来的魔念赤蝶,在触及她“敞开”的意识核心时,并未将她吞噬,反而如同冰雪遇到骄阳,发出“嗤嗤”的声响,开始消融、瓦解!那并非被“消灭”,而是被“包容”、“理解”,然后……化为了她自身意志与认知的一部分养分!
红衣裙的心魔发出凄厉的尖叫,身影开始变得模煳、扭曲:“不!不可能!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司青蘅一步步走向她,眼神平静而坚定,每一步踏出,脚下的黑色水面都荡开一圈纯净的、淡蓝色的涟漪——那是她水韵意志的显化。
“没有什么不可能。” 司青蘅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却扭曲的脸,“欲望、恐惧、不甘、对力量的渴望……这些都是真实的,我承认它们的存在。但,它们只是我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我选择以水之包容承载它们,以自身意志驾驭它们,而非被它们驾驭,沦为只知追求力量与掌控的魔物。”
她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仿佛要去触碰那心魔的核心。
“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必须面对和理解的‘阴影’。但,你永远无法取代‘我’。”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心魔的瞬间——
“轰!”
整个黑白意识空间轰然破碎!
司青蘅勐地睁开双眼!现实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淤血,但心脏处那致命的冰封与撕裂感,却已奇迹般地大为缓解!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那缕入侵的寂灭本源气机带来的最致命威胁,似乎……被她刚刚在意识空间中的顿悟与意志爆发,给化解了一部分?!
她内视己身,只见心脉附近,那缕精纯的寂灭本源气机,并未完全消失,但也不再狂暴地横冲直撞,而是被一股柔韧而包容的淡蓝色水韵意志,混合着她自身血脉中那丝同源的死意,缓缓地包裹、牵引,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稳定的速度,被引导着融入血脉深处,与那丝死意融合、沉淀。
而识海中,那层血脉封禁表面的淡金色纹路,似乎又明亮了一分,隐隐传递出一种……认可与嘉许的意味?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意志,经历了一场与“心魔”的正面交锋与胜利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凝练、纯粹、坚韧!仿佛百炼精钢,剔除了杂质,只剩最核心的钢骨。
那红衣裙、赤蝶环绕的心魔形象,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道澹澹的、暗红色的印记,沉入了她意识的最深处,如同一个被封印的、时刻提醒她审视内心的“镜子”。
她知道,这并非结束。心魔源于自身,只要她还有欲望、恐惧、执着,心魔就可能再生。但至少这一次,她赢了。她明确了自己的“道”,坚定了自己的“心”。
司青蘅挣扎着坐起,望向那截寂灭蝶骨碎片,眼神复杂。是它逸出的本源气机,差点要了她的命,却也逼出了她的心魔,让她在生死间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意志淬炼与道心明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她不再去看那碎片,盘膝坐好,开始全力引导、炼化心脉处那缕被初步“驯服”的寂灭本源气机。这一次,过程虽然依旧痛苦,却再无窒碍。
洞天之内,时间无声流淌。
少女闭目疗伤,气息从微弱紊乱,渐渐转向沉凝平稳。身后,是浑浊死寂的黄泉潭水与那截沉默的骨片。
身前,是未知而漫长的修行之路。
但她的眼神,穿过尚未睁开的眼帘,仿佛已看到了更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