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黄色的黄泉之水如同喷发的火山泥浆,裹挟着那截死寂的骨剑碎片冲天而起!刹那间,碧落黄泉洞天内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纯净的水灵之气与污浊的死寂黄泉疯狂对冲、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钟乳石的荧光急剧闪烁、明灭不定,药圃的守护阵法在黄泉气息的侵蚀下迅速瓦解,灵草尽数枯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古老淤泥与腐朽死亡的气息。
司青蘅的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血脉深处那被引动的、近乎沸腾的共鸣!左手拇指上的赤蝶指环,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滚烫,而是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皮肤,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一道道暗红色的、充满了渴望与战栗的涟漪从指环上扩散开来,主动迎向那截死寂的骨剑碎片!
那碎片悬浮在黄泉水柱之上,裂纹遍布,黯淡无光,仿佛早已在无尽岁月中死去。但当赤蝶指环的共鸣波纹触及它时,那骨剑碎片竟勐地一震!表面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裂纹深处,骤然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死寂火山,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星!
“嗡——铮——!”
先是低沉的共鸣,随即化作一声尖锐到刺穿灵魂的剑啸!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司青蘅的识海深处!与之前赤蝶骨剑投影的浩瀚毁灭不同,这声剑啸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不甘、怨毒,以及一种……被强行从死亡中拖拽出来的狂怒!
随着剑啸,一股远比之前弥漫的黄泉死气更加精纯、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寂灭剑意,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凶兽,从那骨剑碎片中轰然爆发!暗红色的剑意光芒如同实质,瞬间撕裂了周围涌动的黄泉水柱,更将洞天内本就混乱的灵气搅得天翻地覆!
这剑意,并非焚世的烈焰,而是终结的冰寒,是万物凋零、灵魂永寂的死亡具现!它似乎对那污浊的黄泉之水有着本能的排斥,却又被其长年浸泡、侵蚀,二者形成了一种扭曲而紧密的共生关系。
赤蝶指环的嗡鸣更加剧烈,指环深处,赤霄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气息,似乎也被这同源却又异变的剑意所刺激,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混杂着惊愕、了然与极度凝重的意念:“……竟是……寂灭蝶骨?!黄泉浸染……万载死气……难怪……难怪骨剑气息会跨界感应至此……此地竟藏有它失落的本源碎片!”
寂灭蝶骨?本源碎片?
司青蘅来不及细想,那爆发的寂灭剑意,已然如同有生命般,锁定了在场唯一能与它产生共鸣的存在——她,以及她指间的赤蝶指环!
“嗖——!”
那截尺许长的骨剑碎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身后拖曳的暗红死寂剑芒,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朝着司青蘅疾射而来!速度快到极致,沿途空气都被冻结出细密的冰晶,又迅速被剑意本身腐蚀成虚无!
避无可避!司青蘅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碎片上每一道裂纹中闪烁的暗红死光,感受到那股要将她灵魂都冻僵、撕碎的寂灭之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蝶指环光芒暴涨!这一次,不再是应激的防护,而是主动出击!无数赤蝶纹路如同活了过来,从指环上飞舞而出,在她身前交织成一面巴掌大小、却流光溢彩、仿佛由无数燃烧的赤色蝴蝶组成的微型盾牌!
“铛——!!!”
骨剑碎片狠狠撞击在赤蝶光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牙酸心悸的尖锐摩擦与湮灭声!赤蝶光盾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而骨剑碎片也被阻挡了一瞬,暗红死光与赤蝶焰火疯狂对冲消融,碎片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仿佛随时会彻底解体!
但,那寂灭剑意的冲击,却并未被完全阻挡!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神魂、剥夺生机的恐怖意念,穿透了濒临破碎的光盾,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狠狠刺入司青蘅的识海!
“呃啊——!”
司青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窍同时渗出细小的血丝!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冰冷死寂的剑意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要将她的神魂彻底冻结、同化!与此同时,她体内那被黄泉死气引动的魔性力量,也在这同源寂灭剑意的刺激下,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然爆发!
赤红色的、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气息的能量,自她血脉深处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经脉横冲直撞,与她辛苦建立起来的水灵根基发生激烈冲突!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几欲昏厥!
外有寂灭剑意侵魂,内有魔性力量暴走!
死亡,从未如此刻般贴近!
“凝神!观想水韵!以水之包容,纳死寂之寒!以汝之意志,镇血脉之狂!” 赤霄虚弱却无比急促的声音,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她濒临崩溃的识海中响起!
司青蘅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炸开的头颅和体内翻江倒海的冲突,将最后一丝清明的意志,死死钉在“水韵观想”之上!
她不再去想对抗,不再去想驱逐。而是将自己想象成那潭……包容了黄泉死水的深潭!无论清水还是浊流,无论生机还是死寂,皆为“水”之一体!水可至清,亦可至浊;可滋养万物,亦可包容死亡!
水韵……包容!
这一刻,她对“水”的领悟,在生死边缘被逼到了极致!
识海中,冰冷死寂的剑意冲击,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而柔韧的水膜,虽仍带来刺骨寒意,却不再那般狂暴地撕扯她的意识。体内暴走的魔性力量,也仿佛被一股温润清凉的水流包裹、疏导,虽然依旧灼热狂躁,冲撞的势头却为之一缓。
就在这脆弱的平衡建立起来的瞬间——
“咔!”
那面由赤蝶指环力量凝聚的光盾,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碎!赤蝶虚影哀鸣着消散。
骨剑碎片去势稍减,却依旧带着残余的寂灭死光,朝着司青蘅的心口直刺而来!
眼看就要透胸而过!
司青蘅眼中厉色一闪!她没有躲闪,也无力躲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举动!
她勐地抬起右手,不是格挡,而是……主动迎向了那截骨剑碎片!
右手之上,那柄早已被收起、此刻却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绝与危机,自发地从纳物囊中出现在她掌心的——锈蚀短匕!
短匕出现的同时,司青蘅将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水之包容”的意念,连同体内被暂时疏导、却依旧汹涌的魔性力量,以及识海中对抗寂灭剑意的那股坚韧意志,三者强行糅合在一起,不顾一切地灌注进短匕之中!
“嗤——!”
短匕之上,原本普通的刃身,骤然亮起一层奇异的、浑浊的光晕!那光晕之中,隐约可见淡蓝的水波流转,赤红的魔焰跳跃,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寂灭剑意的暗红死光被强行“吸附”其上!三者并非融合,而是在她强大意志的强行约束下,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爆炸的“临时附魔”!
下一刻,短匕的刃尖,与疾射而来的骨剑碎片尖端,悍然相撞!
没有声音。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短匕上那浑浊奇异的附魔光芒,与骨剑碎片上残余的暗红死寂剑芒,如同两滴性质迥异却都危险无比的水滴,勐地撞击、交融、然后……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剧变!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震荡波,以撞击点为中心轰然扩散!所过之处,沸腾的黄泉水被强行压平,洞天四壁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司青蘅更是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的短匕也脱手飞出,钉在远处岩壁上,嗡嗡作响。
而那一截骨剑碎片,在与短匕奇异附魔碰撞之后,并未碎裂,反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表面的暗红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风化严重的枯骨。它失去了所有动力,“啪嗒”一声,掉落在浑浊的黄泉水边,一动不动。
洞天内,死一般的寂静。
黄泉之水不再喷涌,只是依旧浑浊,散发着死寂气息。但那种恐怖的寂灭剑意,已经随着骨剑碎片的沉寂而消失。赤蝶指环的光芒也彻底内敛,变得冰凉,赤霄的气息再次陷入深沉的死寂,仿佛刚才那一下示警与提醒,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司青蘅瘫软在岩壁下,浑身剧痛,经脉如同被烈火与寒冰轮番蹂躏过,识海也一片混沌,精神透支到了极点。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胸前的灰布衣。
她挣扎着抬头,看向那截掉落在水边的骨剑碎片,又看向远处钉在岩壁上、刃身似乎多了几道诡异扭曲纹路的短匕,最后看向自己狼狈不堪、几近崩溃的身体。
劫后余生。
但这一次,她付出的代价,远比在青蘅屿外那次更加惨重。身体重创,精神萎靡,魔性力量虽然被暂时压下,却似乎在她体内留下了更深的“印记”。而赤蝶指环和赤霄,恐怕也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来恢复。
更重要的是……这截“寂灭蝶骨”碎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它与完整的赤蝶骨剑是何关系?为何会出现在这“碧落黄泉”洞天之下,被黄泉之水浸泡?顾枕流前辈知道它的存在吗?
无数的疑问,伴随着身体的剧痛,冲击着她疲惫的意识。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她也明白,这处“碧落黄泉”洞天,恐怕再也不像顾枕流前辈描述的那般,仅仅是一个隐秘的避难所了。
黄泉现,骨碎出。
她的隐修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静。
司青蘅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取出疗伤丹药服下,然后艰难地挪动身体,远离那依旧浑浊的黄泉水潭,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调息。
先活下去,才有资格探寻答案。
洞天穹顶的钟乳石荧光,在她紧闭的双眸外,明灭不定,如同她此刻飘摇未卜的前路。
丹药的效力如同微弱的暖流,在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穿行,勉强护住心脉,却难以抚平那被冰火与死寂反复蹂躏过的创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识海深处残留的、针扎般的冰冷刺痛。
司青蘅背靠冰冷的岩壁,额角冷汗与血污混杂,脸色惨白得吓人。她甚至无法维持一个标准的调息姿势,只能最大限度地放松身体,任凭那微弱的药力自行流转,同时用顽强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对抗着随时可能将她拖入黑暗的昏迷与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又仿佛只是一瞬。当洞天穹顶钟乳石荧光最微弱的时候(她猜测可能是外界深夜),司青蘅终于勉强压制住了体内最致命的伤势恶化,意识也从濒临溃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起初有些模煳,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依旧浑浊、散发着淡淡死寂气息的黄泉水潭。水潭边缘,那截如同枯死骨殖般的“寂灭蝶骨”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丝毫异动,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只是幻觉。
目光移开,落在不远处岩壁上。那柄立下奇功、却又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变化的锈蚀短匕,依旧深深钉在那里,刃身反射着微弱的荧光,上面似乎多了几道扭曲的、如同天然纹路般的暗色痕迹,看不出材质有何改变,却隐隐散发出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息。
司青蘅没有立刻去取回短匕或查看骨片。她首先内视己身。
情况很糟。
经脉多处受损,甚至有细微的裂痕,这是强行融合不同性质力量、承受超越极限冲击的后果。水灵根基虽然未被完全摧毁,但也被魔性力量和寂灭剑意严重侵蚀,变得驳杂不稳。识海虽然稳固下来,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冰风暴,留下了冰冷僵硬的“冻伤”,对精神感知和意念集中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更麻烦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脉深处,那原本被九窍通心莲调和压制、变得沉潜的魔性力量,在经历了黄泉死气刺激、寂灭剑意冲击以及自己强行催发后,仿佛被打上了某种“烙印”。它依旧被封印着主体,但泄露出的那一丝丝气息,却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活跃”,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与那“寂灭蝶骨”同源的冰冷死寂之意。
这意味着,她体内力量的构成,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了。水灵、魔性、以及新沾染的一丝寂灭死意……这三者如何共存、平衡,甚至未来如何引导利用,都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赤蝶指环沉寂如死,赤霄毫无声息。碧落令依旧无法传递讯息,似乎被洞天内残留的异种气息干扰。
孤身一人,重伤未愈,身处这发生了未知剧变的隐秘洞天。
司青蘅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没有绝望,也没有自怨自艾。从玄天宗外门挣扎求生开始,到断魂渊底、云梦仙市、青蘅血战,再到如今,她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必须先恢复行动能力,清理环境,确保基本安全。” 她冷静地制定着计划。
丹药有限,不能浪费在非致命伤上。她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蹭到那潭活水(尚未被黄泉污染的边缘部分)旁,掬起清凉的净水,清洗脸上的血污,又小心地喝了几口。精纯的水灵之气随着水流渗入,虽然微弱,却比丹药更加温和地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干涸的身体。
然后,她强忍着剧痛,开始一寸寸地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将顾清霜准备的、所剩不多的上好外伤药膏,优先涂抹在最严重的几处灼伤和撕裂伤上。
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几乎虚脱,靠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喘息。但她知道不能停。目光再次投向那截寂灭蝶骨碎片和远处的短匕。
骨片危险未知,暂时不能靠近。但短匕……那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也是方才诡异变化的亲历者,必须弄清楚它的状态。
休息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后,司青蘅挣扎着站起,步履蹒跚地走到岩壁前,伸手握住了短匕的柄。
入手冰凉,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匕身时,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传来。不是力量上的联系,而是……一种“质感”上的熟悉?仿佛这柄陪伴她许久的凡铁,经过方才那番不可思议的碰撞与“附魔”后,内部发生了某种本质的、难以言喻的变化。
她用力将短匕从岩壁上拔出。刃身完整,没有新的缺口,只是表面那些新出现的、扭曲的暗色纹路,在荧光下隐约可见,仿佛天然生成。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水灵之气注入其中——毫无反应,短匕依旧无法储存或传导灵力。她又尝试集中意念,回忆之前那种强行融合多种力量的感觉——短匕微微震颤了一下,刃口处似乎有极其黯淡的浑浊微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并未引动任何异常力量。
似乎,它变成了一件更加“奇异”的凡铁,能对特定状态下的她产生微弱共鸣,却依旧不是灵器,无法主动激发威能。
“也好,至少没有变成不可控的凶物。” 司青蘅心中稍定,将短匕小心收回腰间。
接下来,她开始仔细探查这处发生剧变的洞天。黄泉水潭是最大的污染源,必须远离。她选择了一处距离水潭最远、地势较高、相对干燥的角落,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那里靠近洞天边缘,岩壁较为完整,不易被落石波及。
她又花了很大力气,将药圃彻底毁去——那些被黄泉死气侵染的灵草和土壤,已经变成了散发微弱不祥气息的源头,留着只会坏事。至于那截寂灭蝶骨碎片,她决定暂时不去触碰,只是在碎片周围,用碎石摆出了一个醒目的警示圈。
做完这一切,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自己清理出的临时“营地”旁,沉沉睡去。睡眠中,并不安稳,混乱的梦境里交织着赤蝶焚天、黄泉翻涌、母亲回眸的冰冷眼神,以及自己手持短匕、在无尽黑暗中孤独前行的画面。
再次醒来时(根据穹顶荧光判断,可能是次日),身体的剧痛稍有缓解,但虚弱感依旧强烈。她继续依靠洞天内的净水和自身顽强的恢复力,配合所剩无几的丹药,缓慢地调理伤势。
日子在单调的疗伤、饮水、浅眠中一天天过去。司青蘅如同一株在绝壁石缝中艰难求生的野草,顽强地汲取着每一分生机。她的恢复速度很慢,但很稳。受损的经脉在水灵之气和自身意志的温养下,开始缓慢愈合;驳杂的力量在身体本能的调节和持续的水韵观想下,逐渐趋于一种脆弱的“和平共处”;识海的“冻伤”也在缓慢消融。
她开始尝试进行更长时间的水韵观想。这一次,不再仅仅感悟洞天内纯净的水灵,而是尝试去“理解”和“包容”那弥漫在空气中、源自黄泉潭水的、淡淡的死寂气息。她将自己想象成深潭,清水与浊流同存,生机与死寂共生。这无疑更加艰难,甚至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死寂之意侵蚀心神。但她别无选择,身处此境,逃避无用,唯有主动适应,甚至尝试掌控。
渐渐地,她发现,当自己的“水韵”意境中,开始接纳那一丝“死寂”时,体内那新沾染的寂灭死意,反而变得温顺了一些,不再那么躁动。而血脉中的魔性力量,似乎也对这种“包容死寂”的状态,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认可”,冲突进一步减弱。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也让她对自己的“道”,有了更模糊却也更坚定的认知。她的路,或许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单一行,而是海纳百川,包容并蓄,哪怕是……死亡与毁灭。
半个月后,司青蘅终于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虽然实力远未恢复,但至少不再有性命之忧。洞天内的环境也基本稳定下来,黄泉水潭不再喷发,只是维持着浑浊的死寂状态,成为洞天中一个恒定的污染源,却也成为了她修炼“包容死寂”之意的特殊“资粮”。
这一日,她终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截寂灭蝶骨碎片。
经过半个月的观察,碎片再无任何异动,安静得如同一块真正的枯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警示圈外停下。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先尝试用意念去感知。
冰冷的死寂,亘古的沧桑,无尽的痛苦与不甘……更深处,似乎还封印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与赤蝶指环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本源灵光”。
她取出赤蝶指环。指环依旧沉寂,但在靠近骨片时,那冰冷的表面,似乎微微温热了一瞬。
“看来,你与它,果然同出一源。” 司青蘅低声自语。她想起赤霄昏迷前的话——“寂灭蝶骨”、“本源碎片”。
一个猜测逐渐清晰:赤蝶骨剑(焚世魔蝶剑)或许并非单一整体,其铸造材料可能包含了多种同源异变的“蝶骨”。自己指环关联的,可能是偏向“焚世”、“毁灭”特性的部分;而这截碎片,则是经历了黄泉万载浸泡,异变成了“寂灭”、“死亡”属性。两者同源,却走向了不同的极端。
这截碎片为何会在这里?是上古大战时崩碎坠入?还是被人有意封存于此?与顾枕流前辈发现这个洞天,是否有关系?
疑问很多,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和见识,无法解答。
她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尝试收取或炼化这截碎片。它的力量层次太高,且属性极端危险,贸然接触,很可能再次引发不可控的后果。至少,要等到她实力更强,对自身力量掌控更精妙,甚至可能需要赤霄苏醒之后,才能考虑。
她只是在碎片旁,又加固了几道警示标记,然后便不再理会。
转身,望向那依旧浑浊的黄泉水潭,又看了看自己这处简陋的栖身之所和洞天出口的方向。
留在这里,固然相对安全,有独特的“死寂”环境辅助她修炼那奇特的“包容”之道,也能慢慢养伤。但资源终究有限,且与世隔绝,无法获取更多关于身世和外界的讯息。
离开?外面是迷天幻雾,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否安全穿过是个问题。而且,青蘅屿如今恐怕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自己贸然回去,可能再次带来麻烦。云梦泽各方势力,恐怕也都在寻找她的踪迹。
进退两难。
司青蘅走回自己的“营地”,盘膝坐下,取出了那枚碧落令。令牌依旧无法传递讯息,但其本身蕴含的定位和入口信息,或许……可以研究一下?
她将意念沉入碧落令中,除了之前已知的定神咒和洞天基本信息外,开始更加细致地“阅读”顾枕流留在其中的、关于云梦泽水系脉络、迷天幻雾特性、以及一些简单空间阵法原理的零散记录。
这些知识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但她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地理解、记忆。她深知,想要在这危机四伏的修行界活下去,并走得更远,力量固然重要,但知识和见识同样不可或缺。
日子,在疗伤、修炼水韵(包容死寂)、研读碧落令知识中,继续缓慢流淌。
司青蘅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自身的破损,打磨着对力量的理解,积累着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知识。
她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不知道青蘅屿现状如何,不知道母亲和赤蝶骨剑的更多秘密,也不知道那归墟洛氏的洛渊,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并且,必须更强。
洞天无声,唯有少女静坐的身影,与那潭亘古死寂的黄泉水,构成了一个奇异而孤独的世界。
直到某一天,她在研读碧落令中一段关于“水脉灵眼”与“空间褶皱”关系的晦涩描述时,脑海中灵光乍现,结合洞天内黄泉水潭的异常,以及那截寂灭蝶骨碎片的存在,一个惊人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心头。
这“碧落黄泉”洞天……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上古水神别府遗迹碎片。
它很可能……是某条连接着“生”与“死”、“现世”与“归墟”的、极其隐秘而古老的水脉灵眼节点!而那黄泉水潭和寂灭蝶骨碎片,正是镇压或封堵这个节点的关键!
顾枕流前辈当年发现此处,真的只是巧合吗?
这个猜测,让司青蘅背嵴生寒,又隐隐感到一种宿命般的牵引。
她的隐修之路,似乎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