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看见的人，已经看见了！

皇后李氏瑶妃入宫多日，本宫未来探望，倒是疏忽了。

皇后并未让楚瑶行礼，目光已扫过室内陈设，

皇后李氏今日路过，顺道瞧瞧妹妹这儿，可还缺什么用度。

她缓步走动，指尖拂过案几，举起对着光细看，末了轻轻一叹：

皇后李氏这灰尘……妹妹身边伺候的人，未免太过懈怠。

殿内落针可闻。青禾脸色发白，楚瑶却神色不动：

楚瑶永和宫每日皆有宫人仔细洒扫，皇后娘娘所指之处，臣妾愚钝，未见尘垢。

皇后李氏哦？

皇后挑眉，笑意凉薄，

皇后李氏看来是本宫眼花了。还是说……朔漠的规矩与我大翊不同，不重这些细务？

话音未落，她目光忽地定在案头那本摊开的《朔漠医典》上。

皇后李氏这是什么？

她伸手取过，草草翻动

皇后李氏医书？妹妹倒是好兴致。后宫女子当以德容言功为本，这些旁门左道，还是少沾染为好。

说着，手腕一扬——

楚瑶娘娘不可！

楚瑶疾步上前欲阻，却已迟了。

医典重重摔落在地，陈旧的书脊裂开细响，泛黄纸页散乱。

楚瑶盯着地上破损的医典，静了一瞬，才缓缓抬眼

楚瑶此乃臣妾生母遗物。皇后娘娘纵使对臣妾有所不满，又何至于此？

皇后李氏遗物？

皇后嗤笑，眼底毫无温度

皇后李氏既入了大翊宫门，心里便该只装着我大翊的规矩。前朝旧物，念着何益？本宫这是在教你。

殿内气氛僵冷如冰。随行嫔妃中有低低的吸气声。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清晰的通传

刘公公陛下驾到——！

所有人俱是一震。皇后神色骤变，迅速敛去面上厉色。

萧宏身着常服，步入殿内，身后跟着的竟是萧煜。

皇帝的目光掠过地上散落的医书，在皇后强作镇定的脸上顿了顿，最后落向楚瑶

皇帝萧宏怎么回事？

楚瑶屈膝，声音清晰平稳：

楚瑶回陛下，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宫中用度，亲临查看。不慎失手，将臣妾母亲所遗医书碰落。皆因臣妾保管不慎，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她未控诉，未辩解，只陈述“失手”与“不慎”。皇后脸色一阵青白，咬牙道：

皇后李氏陛下，臣妾只是见瑶妃终日研读异邦医书，恐其荒废宫规，稍加提点……

皇帝萧宏提点？

萧宏打断她，弯腰拾起破损的医典，抚过裂开的书脊，沉默片刻，才道，

皇帝萧宏朕记得，瑶妃在清河曾以此书所学救治百姓。皇后认为，此为‘荒废’？

皇后语塞。

萧宏将医书递还给楚瑶，目光却看着皇后：

皇帝萧宏后宫当以和睦为要。皇后统领六宫，更应宽厚待下。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言语平淡，却字字如钉。皇后额角渗出细汗，躬身应

皇后李氏是！

皇帝未再多言，嘱咐楚瑶好生休憩，便转身离去。

萧煜随行在侧，经过楚瑶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目光与她一触即分。

众人退去，永和宫重归寂静。

青禾小心地收拾起医书，眼眶发红：

青禾娘娘，书脊裂了，这几页也污了……

楚瑶接过，指尖轻触那道裂痕，却不见怒色，反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冷的了然。

楚瑶无妨！

她低声道，

楚瑶裂了，补上便是。该看见的人，已经看见了。

她走到窗边。庭院里，海棠花瓣正被风簌簌吹落。

撕破的医典是警告，也是明牌。

皇后今日受挫，绝不会就此罢手。而皇帝看似维护的背后，又何尝不是一番权衡与审视？

这深宫的第一局，才刚刚开始。

她低头，看着手中残卷——母亲留下的不仅是医术，或许还有在这荆棘丛中，如何辨认毒草与香花的本能。

风卷起散落的纸页，其上墨迹犹存，如沉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