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沈锦川的醒悟

六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苏府庭院里的石榴花谢了大半，只余下零星几朵残花挂在枝头，像极了苏卿眼下的心境。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翻旧的话本，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窗缝，望着院外那条通往沈府的路——这条路，她曾满心期待地望过无数次，如今再看，只剩一片空茫。

青禾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沙进来，见她又在发呆，忍不住轻声劝：“二小姐，天这么热，您别总坐着不动，跟奴婢去院子里乘乘凉吧？大小姐说，今日傍晚要带您去湖边散步呢。”

苏卿轻轻摇头，将话本合上：“不用了，我在这里待着就好。”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往日的灵动，像蒙了一层灰的琴弦，再难弹出悦耳的声。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青禾探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二小姐，是……是沈公子来了。”

苏卿握着话本的手猛地一紧，指尖掐进了书页里，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她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将脸往软榻内侧转了转，避开了院门的方向。

沈锦川走进院子时，第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苏卿。

她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身形比三个月前瘦削了许多，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露出的脖颈细得仿佛一折就断。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没让她染上半分暖意，反而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像一朵被风雨打蔫的花。

他的心猛地一揪，脚步顿在原地，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他忙着处理沈家流放的事宜，忙着安抚族中老弱，忙着应对赵嵩与三皇子的暗中打压，几乎抽不出时间来苏府。他总以为，等自己把所有事都处理好，再带着诚意来见苏卿，定能弥补之前的亏欠，却没想过，不过短短三个月，苏卿竟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苏卿……”沈锦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苏卿依旧没回头，只是声音淡淡地传来：“你来做什么？”

这一声“你来做什么”，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在沈锦川心上。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眶渐渐泛红：“我……我把沈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想来看看你。”

“我很好，不用你看。”苏卿的声音依旧没起伏，“若是为了婚约的事，你不必多说，我已经不在乎了。”

沈锦川看着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涌起无尽的悔恨。他想起当初自己提出“暂缓婚约”时的冲动，想起皇帝判决后他的无能为力，想起这三个月来苏卿独自承受的委屈与痛苦，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保护”，不过是自以为是的逃避，最终却让苏卿受了这么多苦。

“苏卿，对不起。”沈锦川的声音带着哽咽，“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没能守住我们的婚约，还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晚了，可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这三个月来对你的忽略。”

他走到软榻旁，看着苏卿苍白的侧脸，鼓起勇气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她肩膀时，又缩了回来——他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加抗拒。

就在这时，苏桉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苏卿喜欢的荷花酥，见沈锦川在，脚步顿了顿，却没立刻上前，只是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

沈锦川看到苏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转身：“苏桉姐，你劝劝苏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想弥补她，我……”

“你不用劝我。”苏卿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锦川身上，眼底没有波澜，“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皇帝的判决下来那天，我就已经想通了。”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透了沈锦川所有的期待。他看着苏卿平静的眼神，才发现她不是在赌气，是真的放下了——或者说，是心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苏桉走到两人身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清甜的香气漫了出来。她看着沈锦川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锦川，你现在说后悔，说想弥补，都太晚了。卿卿这三个月来的苦，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卿苍白的脸上，继续道：“你欠她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还清的，也不是我能劝得回来的。以后，你欠她的，自己慢慢弥补吧。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能不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全看你自己的行动，与旁人无关。”

说完，苏桉拿起一块荷花酥，递到苏卿面前：“卿卿，刚买的荷花酥，还热着，尝尝？”

苏卿接过荷花酥，小口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没让她心里泛起多少暖意。她没再看沈锦川，只是专注地吃着荷花酥，仿佛身边的沈锦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锦川看着苏卿的模样，又听着苏桉的话，心里满是绝望与悔恨。他知道，苏桉说得对，他欠苏卿的，太多太多，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去弥补。他站在原地，看着苏卿安静吃荷花酥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闯入者，再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

“苏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沈锦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会弥补你，会让你重新开心起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苏卿一眼，转身离开了苏府。他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踏在无尽的悔恨里。走到苏府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苏卿依旧坐在窗边，没有看他，心里像被刀割般疼。

苏桉看着沈锦川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沈锦川的醒悟来得太晚，苏卿心里的伤，也不是短时间能愈合的。但至少，沈锦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愿意用行动去弥补，这对苏卿来说，或许是一种迟来的慰藉。

“姐姐，他走了吗？”苏卿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走了。”苏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想吃就别吃了，我们回房歇会儿吧。”

苏卿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荷花酥，起身跟着苏桉回了房。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沈锦川悔恨的模样。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失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茫然。

苏桉坐在床边，看着苏卿闭上眼睛，却知道她没睡着。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用体温传递着无声的陪伴。她知道，沈锦川的醒悟只是一个开始，苏卿心里的伤，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但她会一直陪着苏卿，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陪她慢慢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

而沈锦川离开苏府后，没有回沈府，而是径直去了澜王府。

他知道，澜王一直在帮沈家，也一直在暗中关心苏卿。

他想向澜王请教，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苏卿，才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褚鹤渊躺在病床上，听沈锦川说完来意，轻轻叹了口气：“你当初的决定，伤了她的心；这三个月的忽略，又让她彻底失望。想要弥补，没有捷径，只能靠你自己的真心与坚持。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是被尊重，而不是你的愧疚与打扰。”

沈锦川点了点头，将褚鹤渊的话记在心里：“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也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慢慢弥补她。”

离开澜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沈锦川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默默发誓：苏卿，不管需要多久，我都会等你，都会用行动证明我的真心，直到你重新接纳我的那天。

而此时的苏府，苏卿终于睡着了，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

苏桉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心里满是心疼。她知道，沈锦川的醒悟，或许会给苏卿的生活带来新的波澜，但她相信，苏卿会慢慢学会面对，学会放下，最终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