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已带了暖意,却吹不散苏卿房里的沉闷。
她每日只是坐在窗边,望着庭院里渐渐枯萎的荷花种球发呆,连窗外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都引不起她半分兴趣。
青禾每次进来收拾,都能看到案上凉透的茶水、没动几口的点心,只能悄悄叹气,再把东西换成新的。
这日傍晚,苏桉处理完府中事务,没去书房,而是径直走进苏卿的院子。
她手里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是特意让人按苏卿往日的口味熬的,还加了些桂花蜜。
“卿卿,喝口酸梅汤解解暑。”苏桉将碗放在苏卿手边,自己拉了张凳子坐在她身旁,目光也落在那盆荷花种球上,“这几日天热,种球放在角落里怕是要坏,不如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先把它养起来?”
苏卿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木纹。
往日里,她定会拉着苏桉讨论怎么种荷花,可如今,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苏桉也不勉强,拿起酸梅汤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起府外的事:“今日去绸缎庄,看到新到了一批天青色的料子,摸起来软乎乎的,很适合做夏天的襦裙。还有首饰铺的掌柜说,下个月会进一批新雕的玉簪,有你喜欢的荷瓣样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街上的新鲜事,到世家小姐间的趣闻,语气轻松,却从不像从前那样劝她“别难过”“要振作”。苏卿偶尔会轻轻“嗯”一声,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可眼底的沉寂,却比之前淡了些。
天色渐暗,青禾进来点上烛火,苏桉便借着烛光,给苏卿讲起从前的事:“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跟着我去爬树摘果子,结果脚滑摔了下来,却没哭,反而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果子没掉,我们继续摘’。”
苏卿听到这里,嘴角终于轻轻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很快又消失了。苏桉看在眼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苏卿心里的结,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只能慢慢来,用熟悉的回忆,一点点暖她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苏桉彻底放下了手里的杂事,每天傍晚都来陪苏卿。有时她会带些苏卿从前喜欢的小玩意儿,有时会读些有趣的话本,有时只是安静地坐着,陪苏卿一起看窗外的云卷云舒。
有一次,苏卿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地问:“姐姐,你说……人的心,是不是真的会冷掉?”
苏桉放下手里的话本,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会冷,但也会慢慢暖回来。就像冬天的水会结冰,可到了春天,总会化的。”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不用急着好起来,想难过就难过,想发呆就发呆,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苏卿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苏桉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她没说话,却轻轻往苏桉身边靠了靠,将头靠在苏桉的肩上——这是自婚约搁置后,她第一次主动靠近别人。苏桉心里一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无声地安抚着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卿虽依旧话少,却不再整日不吃不喝。
苏桉带来的酸梅汤,她会喝半碗;苏桉读话本时,遇到有趣的地方,她会轻轻勾一下嘴角;有时苏桉去处理事务晚了,她还会让青禾去问问“姐姐怎么还没来”。
青禾悄悄跟苏桉说:“大小姐,二小姐比之前好多了,昨天还主动让我把那盆荷花种球搬到窗边,说怕晒坏了。”
苏桉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苏卿还没完全走出来,但至少,她开始在意身边的事了,开始慢慢找回心里的温度。
这日傍晚,苏桉刚走进苏卿的院子,就见苏卿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支刚绣好的荷瓣香囊。见到苏桉,她犹豫了一下,将香囊递了过去:“姐姐,这个……给你。”
香囊上的荷瓣绣得不算精致,针脚还有些歪,却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苏桉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荷香:“真好看,姐姐很喜欢。”
苏卿的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我……我想学着做点东西,不然总发呆,也不好。”
“好啊。”苏桉笑着点头,“等明天,我们一起去绸缎庄选些好看的丝线,你想绣什么,姐姐都陪你。”
苏卿轻轻“嗯”了一声,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窗外的夕阳正好,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苏桉知道,苏卿的路还很长,心里的结还需要时间才能解开。
但她不着急,她会一直陪着苏卿,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陪她慢慢找回从前的自己,陪她等到心里“春暖花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