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四点,林星辰站在程启明家的书房里,手中捧着一沓泛黄的手稿。
老人坐在旧藤椅上,阳光透过纱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已经把讲稿改到第三版——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整段重写。
“这里,”程启明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一段文字,“‘手是外科医生的第一工具’——这句话不对。”
林星辰俯身细看:“您认为应该怎么改?”
“手不是工具,”程启明纠正,“手是医生与患者之间的桥梁。工具可以更换,可以升级,但手传递的是温度、是直觉、是判断。这是机器永远无法替代的。”
他在稿纸边缘加了一行小字:“手术刀冰冷,但握刀的手有温度;机器精密,但操作机器的心有犹豫。医学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在‘技术’与‘人性’之间寻找新的平衡点。”
林星辰被这段话震撼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老医生的经验之谈,这是对整个现代医学困境的深刻洞察。
“程老,”她轻声说,“您这句话,可以成为整个‘外科百年’系列的主题。”
“主题不重要,”程启明摆摆手,“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要记住:技术是为人服务的,不是反过来。现在那些搞机器人的,总是说机器比人准、比人稳。但他们忘了,手术室里最重要的是‘判断’,不是‘操作’。”
“所以您觉得手术机器人没有价值?”
“有价值,但位置要摆正。”程启明看着她,“机器应该是医生的‘增强现实’,不是‘替代现实’。它应该放大医生的能力,而不是让医生变成机器的附属品。”
精准的定位。这恰好与陈南辞团队的设计理念契合——他们追求的从来不是“全自动手术”,而是“智能辅助系统”。
林星辰快速记下这些观点,脑中已经开始构思新的内容框架:用程启明的这段话作为引子,串联起手工器械时代、机械时代、智能时代的演变,探讨每个时代的技术如何“增强”而非“替代”医生的能力。
“稿子我拿回去整理,”她说,“下周四给您看最终的版本。”
“不急。”程启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累了,你走吧。走之前,把书架最上层那个木盒子拿下来。”
林星辰踮起脚尖,取下那个落满灰尘的檀木盒。
“打开。”
盒子里是一套保存完好的手术器械,但样式很奇怪——不是常见的金属制品,而是某种暗色的骨质材料,手柄处有精细的雕刻。
“这是...”
“我老师留下的。”程启明没有睁眼,“1937年,抗战时期,医疗物资极度匮乏。他用牛骨磨制了这套器械,在战地医院完成了上百台手术。他说,真正的医生,就算手里只有一根烧红的铁丝,也要想办法救人。”
林星辰轻轻触摸那些骨质器械,感受到岁月在表面留下的温润痕迹。
“这套器械,在讲座那天,我想展示。”程启明说,“不是为了怀旧,是为了提醒所有人:医学的核心从来不是技术有多先进,而是医生有多想救人。”
林星辰小心地把器械放回盒子:“我会安排好展示环节。”
“去吧。”程启明摆摆手,“记住,医学是科学,也是艺术。科学讲证据,艺术讲感觉。好医生,两者都要有。”
离开程老家时,夕阳已经西斜。
林星辰抱着木盒和手稿,走在老旧小区的石板路上。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气——平凡的人间烟火,与她刚才所接触的厚重医学历史,形成奇异的反差。
手机震动,是陆修远:“程老那边顺利吗?”
“很顺利。他给了我一套他老师留下的骨质器械,准备在讲座上展示。”
“那套器械我知道,”陆修远回复,“程老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看来他是真的认可你了。”
“是我的荣幸。”
“周六有空吗?”陆修远忽然问,“儿童先心病救助项目需要做一次义诊,在山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医疗队一起去,看看真实的基层医疗现状。”
周六?林星辰快速回想日程——上午要和顾临风见投资人,下午要审阅“外科百年”第一期终稿,晚上还要和陈南辞讨论算法问题。
但她几乎没有犹豫:“我去。几点出发?”
“早上六点,医院集合。路程三小时,下午四点返回。”
“好,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林星辰立刻开始调整日程:把投资人见面改到周五晚上,审稿工作提前到周五下午,和陈南辞的讨论推迟到周日。
调整完,她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考虑“是否要去”——在听到“山区义诊”的瞬间,她就已经做了决定。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想看看,在那个没有高端设备、没有智能系统的世界里,医学最本真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这是陆修远主动发出的、与专业无关的邀请。
也许只是因为,她需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三个线交织的棋盘,呼吸一口不一样的空气。
周六清晨五点五十分,市一院停车场。
医疗队的三辆救护车已经整装待发。陆修远穿着冲锋衣和运动鞋,正在清点药品和器械。看见林星辰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素颜,头发扎成高马尾,背着一个双肩包。
“我以为你会穿得...更正式一点。”陆修远说。
“去山区义诊,不是去商务谈判。”林星辰微笑,“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医疗队一共十二人:三位医生,四位护士,两位药师,两位司机,加上她和陆修远。她被安排在陆修远所在的车上。
车子驶出城市时,天刚蒙蒙亮。车厢里很安静,有人补觉,有人看资料。陆修远坐在林星辰旁边,手里拿着一沓病历。
“这次要去的是云山县下属的三个村,”他低声介绍,“那里是先天性心脏病高发区,但医疗资源极度匮乏。很多孩子因为得不到及时诊断和治疗,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
“为什么高发?”
“可能和遗传、环境、营养都有关系。我们做了几年的流行病学调查,还没有定论。”陆修远翻开一张照片,“这个女孩叫小娟,六岁,室间隔缺损。去年我们来的时候答应带她来做手术,但因为疫情耽搁了。这次去看她,希望还来得及。”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但嘴唇有明显的紫绀——这是先心病患儿的典型特征。
“如果来得及呢?”
“下周安排住院,下个月手术。”陆修远合上病历,“费用由基金会承担。”
“顾氏的那个基金会?”
“之一。”陆修远看向窗外飞掠的景色,“还有很多企业和个人的捐助。但钱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很多家长根本不知道孩子有病,或者知道了也无力就医。”
三个小时的车程,陆修远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在基层医疗工作的见闻:因为交通不便,一个阑尾炎穿孔的孩子在路上就没了;因为迷信,一个可以治愈的先天性畸形被拖到无法手术;因为贫困,一家人为了给老人治病,欠下几十万外债...
林星辰安静地听着。这些故事,和她在高端学术会议、科技实验室、商业谈判桌上接触到的世界,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但她能感觉到,这才是陆修远真正在乎的世界——不是论文发表,不是职称晋升,不是学术声誉,而是那些真实的需要帮助的生命。
上午十点,车队抵达第一个村庄。
义诊设在村小的操场上,消息早就传开,已经排起了长队。林星辰被分配做登记工作——记录患者基本信息、主诉、初步诊断。
一开始她有些生疏,但很快进入状态。陆修远偶尔会过来看一眼她的记录,指出需要补充的信息:“这个孩子有家族史,要注明”“这个老人的用药情况要详细记录”...
中午十二点,人群暂时散去,医疗队轮流吃盒饭。林星辰坐在树荫下,看着手里厚厚一沓登记表——一个上午,一百二十三人。从出生三个月的婴儿到八十二岁的老人。
“累吗?”陆修远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水。
“还好。”林星辰拧开瓶盖,“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这只是一个村。”陆修远说,“云山县有十七个这样的村。全国有上千个这样的县。”
“问题比想象中大得多。”
“但能做一点是一点。”陆修远看着远处重新开始排队的人群,“医学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救不了所有人,但你可以救眼前这个人。一个接一个,这就是意义。”
简单的信念,但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下午两点,小娟和她的奶奶来了。陆修远亲自给孩子做检查,听诊时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恶化了。”检查结束后,他对林星辰说,“肺动脉高压已经形成,手术风险比去年大了很多。但如果不做,可能活不过十岁。”
“做还是不做?”
“做。”陆修远毫不犹豫,“下周三我亲自做。虽然风险高,但还有机会。”
他蹲下身,用方言和小娟奶奶解释病情。老人听着,眼泪往下掉,紧紧握住陆修远的手,说着感谢的话。
林星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陆修远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触发深度场景:见证目标A的核心价值观实践】
【目标A情感共鸣度+10%,当前:95%】
【警告:情感共鸣度过高可能导致系统干预,请宿主保持适度抽离】
系统提示闪烁,但林星辰第一次没有去看它。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陆修远耐心地安抚老人,看着小娟懵懂地玩着听诊器,看着这个简陋但充满希望的场景。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修远会对她有吸引力。
不是因为他的专业成就,不是因为他的社会地位,甚至不是因为他对她的特别关注。
而是因为——他是那种会在尘土飞扬的山村里蹲下来,为一个可能只有50%成功率的手术承诺,而全力以赴的人。
这种纯粹,在她周旋的商业和科技世界里,几乎绝迹。
“我们下周带小娟回城。”陆修远站起身,对林星辰说,“你要来看手术吗?”
“要。”她几乎脱口而出。
“好。”陆修远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但林星辰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下午四点,义诊结束。车队返程。
回程的路上,陆修远睡着了——他凌晨三点就起床准备物资,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他的头随着车子的颠簸,慢慢靠到了林星辰肩上。
林星辰身体一僵,但没有躲开。她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
车窗外,山峦在暮色中起伏,像凝固的海浪。
她轻轻调整姿势,让陆修远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她也闭上眼睛,却没有睡。
脑海中,三个男人的影像交替浮现:
顾临风坐在顶楼办公室,俯瞰城市,说着“成为定义规则的人”。
陈南辞窝在实验室,盯着数据流,眼里有对纯粹真理的追求。
陆修远蹲在尘土里,握着一个农村老人的手,承诺要救她的孙女。
三个世界,三种价值观,三种可能性。
而她站在交叉路口,手里握着选择的权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临风发来的项目进度询问。
林星辰没有回复。她只是让陆修远靠着,让车子载着他们穿过暮色,驶向城市的灯火。
这一刻,她不想思考攻略进度,不想计算系统任务,不想平衡三方关系。
她只想感受这个瞬间——一个疲惫的医生靠在她肩上安睡的瞬间,一个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计算的瞬间。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山脊。
夜色温柔地包裹了整个世界。
陆修远在睡梦中动了动,喃喃说了一句什么。
林星辰没有听清,但她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不是暧昧的牵手,只是一个疲惫的人在睡梦中寻找的支撑。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回握。
手掌的温度在夜色中传递。
简单,但真实。
晚上八点,车队回到医院。
陆修远醒来时,发现自己握着林星辰的手。他愣了一下,迅速松开:“抱歉,我睡着了。”
“没事。”林星辰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肩膀,“你太累了。”
“今天谢谢你。”陆修远说,“不仅仅是帮忙登记,还有...谢谢你愿意来看这些。”
“应该是我谢谢你,”林星辰说,“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医学,不一样的世界。”
两人下车,医疗队开始卸货。其他人忙碌时,陆修远忽然说:“下周三小娟的手术,如果你来,可以进手术室。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风险很高,可能会失败。”
“如果失败呢?”
“那就失败。”陆修远平静地说,“医生能做的,是尽最大努力。但结果,永远有不确定性。这是医学最残酷,也最真实的部分。”
林星辰看着他:“你怕失败吗?”
“怕。”陆修远承认,“每次上手术台都怕。但怕也要做,因为如果连我们都不敢做,就没有人敢做了。”
他说完,转身去帮忙搬东西。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林星辰站在原地,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系统提示:
【今日总结:完成山区义诊任务,获得‘基层医疗洞察’能力】
【与目标A情感共鸣度达到95%,触发关键节点】
【新选择:可选择加深与目标A的情感连接,或主动降温保持多线操作平衡】
【警告:情感共鸣度超过95%后继续上升,将可能导致单线锁定,无法继续其他攻略路线】
选择来了。
林星辰看着陆修远的背影,又看向手机屏幕上顾临风和陈南辞的未读信息。
然后她关闭了系统界面。
“今晚不做选择,”她对自己说,“让子弹飞一会儿。”
因为她知道,有些选择,不是靠计算就能做出来的。
有些路,需要走一段,才知道值不值得。
夜色渐深。
但游戏,还要继续。
只是今晚,玩家想暂时忘记游戏规则,做一个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