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清香漫进校园，天边的晚霞褪成了淡淡的橘粉色，最后一点余晖落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朱志鑫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放得很慢，黑色的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轻浅的声响，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

他走得不急，指尖插在黑色短袖的口袋里，垂着眼，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方才看到苏新皓的那抹笑容，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明媚得晃眼，像一束滚烫的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常年阴冷的世界，留下一片灼热的痕迹，久久不散。

走到一楼大厅时，空旷的大厅里只剩几盏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映得地面的瓷砖泛着冷白的光。他穿过大厅，往校门口走去，路过宣传栏时，脚步顿了顿。

宣传栏里贴着最新的月考排名，红色的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他的目光扫过，轻易就找到了苏新皓的名字，排在年级前三十，字迹清晰，和他本人一样，带着鲜活的存在感。

而他自己的名字，缩在榜单最末尾的角落，和苏新皓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对此毫不在意，学习于他而言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上课要么趴着睡觉，要么干脆逃课去校外晃荡，成绩单上的红叉和刺眼的低分，从来没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只有那个名字对应的人，才值得他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目光在苏新皓的名字上停留了几秒，他才收回视线，继续往校门口走。校门口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路边的小贩早已收摊，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垃圾桶，在暮色里立着。他走到路边，没立刻打车，而是靠着路边的梧桐树站定，指尖又摸出了那盒烟，抽出一支，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

风渐渐大了些，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带着下三白的眼睛，此刻眼底深处藏着的偏执，在无人的角落里悄悄蔓延。他抬头望向苏新皓离开的方向，那条路的尽头已经融进了渐渐沉下来的夜色里，看不见半点身影，可他的目光却像是能穿透夜色，追随着那道轻快的身影。

他记得苏新皓每天放学大概都会和朋友们走这条路回家，偶尔会绕去路边的便利店买瓶饮料。以前很多个傍晚，他都会这样站在这里，或是远远跟在后面，看着苏新皓和朋友们说说笑笑，看着他接过便利店店员递来的饮料，看着他抬手擦去额角的薄汗，看着他拐进家附近的小巷，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他才会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从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身上的戾气吓到他，怕自己眼底藏不住的偏执被察觉，更怕那份隐秘的喜欢被戳破后，连远远看着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像藏在阴影里的鬼魅，沉默地注视着属于阳光下的少年，把所有的执念都压在心底最深处，用一层厚厚的阴冷包裹着，不让任何人窥探。

不知站了多久，指尖的烟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变形，他才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轻轻碾了碾，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没打车，选择步行回家，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冷意，反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面上，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巷子里传来几声含糊的争执，夹杂着推搡的声响。朱志鑫脚步没停，只是眼皮抬了一下，目光扫过巷子口，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正围着一个男生，看起来像是要动手。这种场景他见得多了，以前的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凑个热闹，或是干脆出手教训一顿，可现在，他没那个心思，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不值得他浪费半分精力。

他的脚步没做任何停留，径直走过巷口，耳边的争执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只有苏新皓，才能让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才能让他愿意停下脚步，愿意花费时间去注视，去惦记。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他家所在的小区。小区里很安静，大多是独栋的别墅，路灯稀疏，光线昏暗。他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门锁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没有烟火气，只有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没开灯，径直走进屋里，反手带上门，将夜色关在门外。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踢掉鞋子，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后背靠在冰冷的沙发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黑暗笼罩着他，像是能包容他所有的偏执与阴冷，让他不必再伪装，不必再维持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臂，那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伤口，可那天傍晚在黑胡同里感受到的温暖，却像是刻在了骨血里。

他还记得那瓶碘伏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还记得那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带着纯粹的善意，还记得指尖触碰到创可贴包装时的微凉触感，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关心，也是第一次，让他冰封的心有了一丝裂缝。

从那天起，苏新皓就成了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他开始下意识地寻找那道身影，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食堂里，操场上，走廊上，只要能看到那抹鲜活的身影，能听到那清亮的笑声，他心底的阴冷就会淡去些许，只剩下满满的执念。

他知道苏新皓阳光开朗，身边有很多朋友，生活得热闹又充实，而自己阴沉孤僻，浑身都是戾气，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那份喜欢早已在心底疯长，扎根太深，拔不掉也斩不断，他想要得到苏新皓，想要把那束光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让那抹温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可以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以肆意地打架闹事，却唯独不能忍受苏新皓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不能忍受苏新皓对着别人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苏新皓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与活力。指尖渐渐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强烈的占有欲，阴冷又偏执。

“苏新皓……”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在空旷的屋子里轻轻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与疯狂。

这个名字，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是他此生最执着的执念。他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渗透，把那束属于阳光下的少年，彻底拉进自己的世界里，无论用什么方式，他都要得到他，必须得到他。

夜色越来越浓，屋子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少年低沉的呼吸声，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藏着无人知晓的深沉心事，和那份疯狂又隐秘的喜欢。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