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精致的小脸绷得像块冷玉，瞧不出太多情绪，脚步踩着几分刻意的高贵冷艳，实则虚飘得像踩在云絮上，径直走到霍雨浩身旁的空位坐下——特意离石昊远了些。动作里带着股明晃晃的不爽，可那双手，却诚实地接过了霍雨浩递来的银鳞鱼。

那鱼烤得堪称完美，鱼皮焦脆泛着油光，银鳞下的鱼肉嫩得能掐出汁。王冬什么也没说，低头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撕咬某个“惹人厌”家伙的皮肉，泄愤似的咀嚼着。

霍雨浩瞧着她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板着脸却吃得飞快，再瞥眼石昊那副“我只是刚好有剩饭”的欠揍表情，心里早乐开了花。他抓起最后一条鱼，也学着王冬的架势狠狠咬下去——嗯！今儿的烤鱼，香得格外勾人！

暖黄的灯光漫在小小的201宿舍，烤鱼的焦香裹着刚出锅饺子的微烫水汽，缠缠绕绕地弥漫开来。没有言语和解，没有握手言欢，只有食物被撕咬的细碎声响，伴着两个依旧别扭（多半是王冬单方面别扭）、一个乐呵呵看戏的少年。石昊腕间的红丝巾，在灯光下跳着细碎的暖光，添了几分温柔。

——

史莱克学院的午后课程结束得不算晚。熔金般的落日坠在西天，把海神湖染成一汪流动的橙红，湖畔高耸的海神阁也裹上了层暖纱。橙黄色的光淌过学院里古朴与现代交织的建筑群，洒在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身上，给他们沾满课业疲惫的肩头，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

石昊慢悠悠地踱出魂导系那栋满是金属冷感的教学楼，左手随意插在校服口袋里，右手腕的红丝巾在夕阳下晃着暖亮的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透着几分放空，像是还在琢磨下午那堂枯燥的魂导器基础理论课——于他而言，那些能量回路跟三岁小孩的涂鸦没两样。

刚踏上那条通往新生宿舍区、两侧爬满蓝银草的石板小路，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女声骤然炸响：“石头——！！！”

那声音裹着百分百的激动、十二分的雀跃，像道炸响的春雷，蛮横撕破了傍晚的静谧。石昊还没回过神，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就卷到了他面前，裹挟着股“发财致富”的热切气息，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是唐雅！她标志性的马尾辫被奔跑的速度拉得笔直，秀丽的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比熔浆还要灼热。她双手叉腰堵在石昊面前，胸口因剧烈跑动起伏不停，校服下摆还沾着几点新鲜泥土——显然刚从某个“战场”冲出来。

“找到你了！石头！走走走！快跟我走！”唐雅二话不说就拽住石昊的胳膊，力道蛮横得能把钢筋拧弯，哪有半分控制系魂师的温婉，倒像是要把他直接扛走。

石昊被她拖得一个趔趄，眉头微蹙：“小雅姐？去哪？我还要……”

“去哪？！”唐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带着股“你居然忘了”的控诉，“去‘石记小厨’啊！傻石头！你的地盘！开！张！啦！”

开张了？

石昊脑子里的放空瞬间被震得嗡嗡作响。唐雅和贝贝上次在猎人营地提开饭馆的事，才过去两三天吧？他那句“能帮就帮”的场面话，居然这么快就被当真，还真付诸行动了？！

“开张？”他稳了稳身形，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茫然，“我……我还没……”

“哎呀！等你准备好，黄花菜都凉透了！”唐雅嫌弃地打断他，拽着他就往学院边缘那条更热闹的小路拖，“地址是贝贝精挑细选的，学院东门外的学生小市场，黄金地段！店面是昨天贝贝连夜跟后勤部谈的，今天下午我和他采购厨具（顺便砍了个大出血的价！），我马不停蹄布置完——刚刚！就在刚刚！万事俱备，就差你这个大厨东风了！”

唐雅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一边拖着石昊穿过魂导器原理实验场（引来不少学生侧目），一边邀功似的细数着，那亢奋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数到金魂币堆成的金山。

石昊看着她眼里闪闪发亮的“快夸我”，只觉得哭笑不得。这行动力也太彪悍了！他仿佛能看到贝贝跟在后面跑腿、一脸无奈付钱的样子——这唐门门主复兴门派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又“务实”。

没多久，两人就冲出了教学楼区域，前方一片热闹喧嚣的集市区映入眼帘——那是史莱克外院学生自发形成的小市场，像个缩小版的城中城。石砌的小屋、木质的摊位、金属板材搭起的简易棚子，还有几辆改装过的魂导餐车，星罗棋布地铺开。空气中混杂着煎炸烧烤的香气、小贩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喧哗，满满都是生活气息。穿着各院系服饰的学生在其间穿梭，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唐雅熟门熟路地拉着石昊七拐八绕，避开几个叫卖“强效冥想药剂（仿冒版）”的摊子，绕过一排挂着粗糙魂兽皮毛的猎人摊位，最后停在了一个位置绝佳的小小铺面前。

这儿紧邻市场主通道的拐角，来往人群都要在此分流，旁边是生意不错的甜点魂导烘焙屋，另一边是修缮魂导器的小作坊，斜对角还有个用低级魂导器引动的小型喷泉，确实是块宝地。

“当当当当！就是这里！‘石记小厨’总店！”唐雅叉腰站在门口，满脸自豪，像展示新大陆的哥伦布，指着那块刚挂上去、墨迹都没干透的歪扭小木招牌。

石昊的目光却越过招牌，落在了那“铺面”上——与其说是店面，不如说是个大型半露天摊位。靠着市场管理处的石墙，头顶支着几张防水厚油布拼的天棚，几根粗壮的原木杆子撑着，倒也能遮阳避雨。天棚下的“厨具”，让石昊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三口黑黢黢的大铁锅，直径堪比澡盆，锅壁厚得能当防爆盾，整整齐齐蹲在三个用石块泥巴垒的土灶上，灶堂里还留着几根炭柴。锅灶旁是块原木锯成的砧板，宽得能躺下一个壮汉，表面布满刀痕和岁月痕迹，旁边斜靠着的“菜刀”，哪里是什么厨具？

那玩意儿寒光闪闪，刀刃厚重，刀背宽得像戒尺，木柄粗壮，长度快赶上短柄战斧了！说是砍骨头的铡刀都谦虚，简直是给力量系魂师处理魂兽大骨的凶器——石昊毫不怀疑，这玩意儿砍石头都能卷刃！

除此之外，角落里堆着两箩筐带泥的土豆、三麻袋粗糙的麦粉、一堆带着虫眼的时令蔬菜，还有一大桶浑浊的动物油，散发着古怪的凝固气息。靠墙处还堆着几大捆干柴，一看就是从树林里随便捡的……

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粗犷到极致的原始野性，跟隔壁甜点屋里那些镶嵌着水晶刻度尺的恒温魂导烤箱、搅拌器比起来，简直是石器时代遇上了星际文明，透着股荒诞的时空错位感。

饶是见惯了九天十地刀山火海、在石村里抡过鼎炖过兽的石昊，此刻也有些无语凝噎。“小雅姐……”他声音干涩地开口，指了指那口能炖下一头牛的巨锅，又指了指那把“战斧”，“这就是你下午‘马不停蹄’布置的‘万事俱备’？你是打算开肉铺，还是给城防军做行军锅灶供应商？”

唐雅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反倒一脸理所当然：“对啊！别看家伙什粗糙，这锅结实耐用，炖汤炒菜样样行！这刀劈柴砍骨省时省力，都是贝贝在旧货市场淘的，实惠！省下来的钱都是唐门经费！”

石昊看着那把能当门板的砍骨刀，脑补了自己用它切土豆丝的画面——刀风一卷，土豆块怕不是要满天飞？

就在他对着唐雅的“工业美学”厨房凌乱时，隔壁一个刚支起来的小摊传来一声震惊的疑问：“石头……你真开饭馆了？”

石昊转头，就见隔壁更小的半露天角落里，立着个精致些的铁架炭烤炉，旁边挂着块简陋的牌子，歪歪扭扭写着“霍记烤鱼”。烤炉后面，霍雨浩手里拎着一串刚串好的银鳞鱼，银闪闪的还带着新鲜水汽，此刻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

他看看石昊身后那原始震撼的“厨房遗迹”，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烤炉，最后把目光落在石昊那张“我也很震惊”的脸上，满是茫然。

霍雨浩下午刚结束训练，就被贝贝师兄神秘兮兮拉到这儿，塞给他烤架和唐门渠道弄来的鲜鱼，说他武魂特殊，卖烤鱼能锻炼细微控制力（其实是学费压力太大）。他就这么懵懵懂懂地来了，万万没想到，隔壁这声势浩大、宛如开荒营地的场面，居然是石昊的摊子！

石昊看着霍雨浩，尤其是他手里那处理得干净细腻、一看就喷香的银鳞鱼，还有那“霍记烤鱼”的小牌子，刚才还抽搐的眼角，瞬间微妙地扬了扬。一丝极淡的、带着洞悉一切的愉悦，飞快地掠过他眼底，快得连霍雨浩都没捕捉到。唐雅这锅王砍刀带来的冲击，仿佛都被这意外之喜冲淡了大半。

石昊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被雷劈过的茫然表情，伸手指着霍雨浩的鱼，用混合着疑惑和憋屈的声调，对着唐雅（更像是对着全世界）悲愤控诉：“小雅姐！你这叫‘万事俱备’？！”

他猛地一指霍雨浩那边精致的烤炉和鲜鱼，声音都“委屈”地拔高了八度：“你看看雨浩！人家这是要打擂台了！咱们呢？！”又转头指向自家的巨锅和战斧刀，“这像是去‘厨艺大作战’的吗？！分明是要去‘猎杀十万年魂兽大聚餐’啊！！！”

夕阳的余晖给热闹的小市场镀上暖金，远处的魂导彩灯渐次亮起，勾勒出夜市的轮廓。石昊的控诉声在喧嚣中格外清晰，霍雨浩看着自己的小烤炉，又看看隔壁那气势磅礴的“野炊部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石昊。

唐雅双手叉腰，理直气壮：“怕什么？拿出你在山里的气势来！大锅灶、大砍刀，做出来的才叫豪气，才叫江湖风味！这才配得上你‘石头’的大名！吸引眼球懂不懂？”她狡黠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却足够两人听见），“贝贝打探过了，这里租金按人头算！咱们‘石记小厨’和‘霍记烤鱼’摊一个铺位租金，双赢！你负责霸气剁肉包饺子，雨浩负责精细烤鱼，这叫差异化互补！捆绑加盟战略！”

霍雨浩眼睛一亮，瞬间懂了——省租金！石昊果然是自己人！他立刻表态：“石昊！你放心！我烤鱼绝对不给你丢人！”

石昊看着眼前雄赳赳准备开荒的唐雅，再看看隔壁斗志昂扬生火的霍雨浩，还有面前那三口等待征服的巨锅、一把似在狞笑的“厨神战斧”，夕阳下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瑟。

他深吸一口气，吸入满鼻烟火喧嚣，脸上的悲愤茫然瞬间敛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慢悠悠走到原木砧板前，那只缠绕着红丝巾的修长手掌，握住了那把巨型砍骨刀。

嗡！

沉重的刀身被他手腕微动，竟轻若无物般挽了个刀花！刀锋划破空气，发出沉闷却慑人的风啸，看得路过的学生眼皮直跳。

石昊脸上的平静，渐渐被一丝带着危险挑战欲的笑容取代。他掂了掂手里的铁疙瘩，语气随意得仿佛刚才的控诉从未发生：“行吧。小雅姐，雨浩。”

刀尖随意点了点砧板上带泥的土豆，眼神里闪着食神见猎心喜的光芒，嘴角勾起自信又带点戏谑的弧度：“今晚就卖饺子。”

仿佛在说“先玩点简单的”。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他望着那口能装下好几个自己的巨锅，笑容扩大，“大锅也能出细活！”

落日熔金，照亮了石昊挥动巨型菜刀处理食材的彪悍身影，也照亮了隔壁霍雨浩生起炭火、小心翻转银鳞鱼的专注侧脸。唐雅叉着腰，眼里燃烧着梦想照进现实的财迷光芒。“石记小厨”与“霍记烤鱼”，这对风格迥异却注定“同舟共济（省租金）”的史莱克小市场初代美食双子星，就此以一种炸裂的姿势，强行开业！

——

黄昏褪去，夜色渐浓。19:30，小市场的喧嚣更甚。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开张的石记小厨！史莱克外院食堂认证美味，吃了还想吃！”唐雅的声音清脆高亢，像只精力过剩的小云雀，穿透了半条街的嘈杂。她穿着一身利落短打，马尾辫甩得虎虎生风，脸颊因激动泛着红晕，手里攥着一沓花花绿绿的传单，见人就塞。

“学生证打九折！新开张前十位客人送秘制小咸菜！”她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燃烧着熊熊创业之火，“我们主厨可是天才中的天才！美味实惠，我唐雅打包票，让整个斗罗大陆都知道石记小厨的名头！”

她身后的小店里，霍雨浩、贝贝和石昊正聚在窗边，看着自家社长大展身手。霍雨浩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手里寥寥几个铜魂币的进账，又瞧瞧门外稀疏的路人，眼神里满是忧虑：“小雅老师这么喊，会不会太费力气了……”

贝贝刚想开口安慰，唐雅就旋风般冲了进来，马尾辫还在脑后弹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同志们！我想到个绝妙主意！保证引爆客流！”她双手叉腰，颇有指点江山的豪迈。

三个少年齐刷刷看向她，眼里满是期盼，又带着几分不安。

唐雅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我决定了！消费满十枚金魂币的客人，第二次来吃饭——免单！”

小店瞬间陷入死寂。

霍雨浩瞪圆了眼睛，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贝贝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搐；石昊则是一副被雷劈中表情，眼神里写满了“你认真的？”。

这哪是什么营销策略？十金魂币在小饭馆里简直是天文数字，得吃多少顿才能攒够？就算真有冤大头第一次消费这么多，凭什么笃定人家会来第二次？这已经不是亏本，是倒贴钱请人吃第二顿啊！

“小雅老师！！！”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喊起来，满是恐慌。

可还没等他们说完“万万使不得”，唐雅看着依旧门可罗雀的店铺，一拍脑门：“啧！力度还是不够？那消费满五金魂币就第二次免单？或者干脆新顾客首次直接……”

“停——！！！”

三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同时响起，三道身影如饿虎扑食般冲向唐雅。贝贝反应最快，一把抓住她即将继续“大放厥词”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唐雅“哎哟”一声；霍雨浩几乎同时扑过去，从后面拦腰抱住她，死死箍住；石昊情急之下，直接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嘴。

画面瞬间凝固：唐雅被霍雨浩箍着腰，贝贝抓着她的手腕，石昊捂着她的嘴，只露出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睛，满脸错愕。三个少年围着她，活脱脱一幅“人体封印”现场。

“小雅老师！这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啊！”贝贝哭笑不得，语气急切。

霍雨浩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哀嚎：“对啊小雅姐！十金魂币免单已经要人命了，还降？咱们小本经营，禁不起这么折腾，会血本无归的！”

石昊捂着她的嘴，只能连连点头，发出“唔唔”的附和声。他和霍雨浩、贝贝对视一眼，三人脸上那欲哭无泪、誓死捍卫账本底线的表情，完美同步。

小店门外依旧冷清，寒风卷着落叶飘过。店内，三个被社长大人的“营销鬼才”吓得魂飞魄散的少年，正用身体语言苦苦劝说，试图让她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再多的热情，也扛不住账本上“本日收入：极低”的冰冷现实——启动资金，已经在瑟瑟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