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的暴雨裹着雷声砸落，霓虹在积水里碎成晃眼的光斑。何知南抱着刚定稿的项目方案，踩着高跟鞋在雨幕里疾行，手机屏幕亮着和闺蜜孙涵涵的聊天框 —— 孙涵涵刚发了条语音，语气恨铁不成钢：“高鹏对你冷暴力都大半年了！上次你特意请假订好机票，想飞去香港给他惊喜，结果他一句‘项目忙没时间陪你’就让你把票退了，这七年异地恋，你守得也太卑微了！”
她指尖悬在输入框，想回句 “他只是压力大”，可敲了又删，最终只叹了口气。七年感情，从高中时的校服情侣到大学异地恋，从他赴港读研到留校入职，她陪着他从青涩懵懂走到独当一面。曾经的 “每天一个晚安电话”“攒钱也要见面”，早已被 “忙到没时间回复”“下次再陪你” 的敷衍替代。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每次翻到抽屉里他当年写的情书、两人在康定草原拍的合照，就又舍不得这份贯穿了大半个青春的感情。
转过巷角时，一声玻璃碎裂的闷响突然惊得她停步。便利店的暖光下，两个男人正扭打在一起：穿磨起球灰夹克的男人眉尾下压，左手无名指套着枚松垮银戒，拳头狠狠砸向对方；被打的男人踉跄后退，怀里掉出的文件上印着 “铜城科技” 的 logo—— 何知南下午开会时见过他，是对接工程款的负责人。
“再催债，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夹克男声音沙哑带江浙口音，抬手就要抄起脚边的啤酒瓶。何知南吓得心口一紧，做项目分析师的职业习惯让她立刻掏出手机拍摄留证，却没注意闪光灯没关，瞬间被对方察觉。
“谁在偷拍？” 夹克男猛地转头，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何知南拔腿就跑，高跟鞋在积水里踩得噼啪作响，直到冲进不远处亮着警灯的北江分局，才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浑身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又冷又狼狈。
警局大厅里一片忙碌，却藏着股八卦的暗流。蒋峰正趴在桌上整理笔录，笔尖划得飞快，瞥见何知南冲进来，立刻捅了捅旁边的李晗：“哎哎，快看！这姑娘浑身湿透，看着挺急的，不会是来报案的吧？” 李晗刚调取完一组监控，闻言立刻暂停操作，转头时顺手递过一包纸巾，眼睛却偷偷打量何知南，压低声音回蒋峰：“看这样子像目击证人，你看她手里还攥着手机，说不定拍着什么了。”
“我是目击证人！” 何知南抹掉脸上的雨水，急促地说，“巷口有人行凶，穿灰夹克戴银戒，右眼尾有个两厘米的浅疤，我拍了照片！”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杜城穿着湿透的警服，领口敞开，手里攥着案件文件夹，眉宇间带着办案时的凌厉，身后跟着拎着素描本的沈翊 —— 他额前碎发沾着雨水，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指尖还沾着点铅笔灰，松节油的清冽气息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和警局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刚接到铜城科技员工报案，嫌疑人已经跑了。” 杜城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何知南，沉声道，“你就是那个拍了照片的目击证人？蒋峰，拿笔录本过来；李晗，调巷口及周边三个路口监控，重点查穿灰夹克、带银戒的男性；通知何溶月，带技术队去现场勘查。”
“收到！” 蒋峰和李晗齐声应道。李晗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睛却时不时瞟向何知南和沈翊，趁杜城转身的空隙，用口型对蒋峰说：“沈老师今天看着挺正常啊，不过这姑娘确实挺惨的，雨夜遇凶案还浑身湿透。” 蒋峰一边翻开笔录本，一边偷偷点头，压低声音：“主要是这姑娘看着挺文静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还能记得这么多细节，不容易。”
两人正窃窃私语，被杜城回头瞪了一眼，立刻收敛神色认真工作。李晗快速调出监控，突然喊道：“杜队！嫌疑人十分钟前出现在西边加油站，监控拍到侧脸，右眼尾确实有疤，跟何小姐描述的一模一样！” 蒋峰则拿着笔，语气放缓对何知南说：“何小姐，麻烦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比如嫌疑人的身高体型、有没有口头禅、小动作之类的？”
何知南定了定神，调出手机照片：“身高大概一米七五，中等体型，走路步子大，左脚先着地，身上有很重的汽油味，夹克右袖磨起球。他抽烟时总下意识摩挲戒指，说话带江浙口音。” 她顿了顿，蹙眉补充：“我们公司新同事瞿一芃跟他有点像，农村出来的清华学霸，敏感好强，总暗戳戳打听别人家境，还总说‘我靠自己走到今天不容易’。” 话锋一转，她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维护：“不过我跟他只是同事，我有男朋友，在一起七年了，他在香港工作，我们异地。”
“异地七年？” 蒋峰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眼神里藏着点惊讶，刚想再问，就被杜城一个眼神制止，只好乖乖记录。沈翊接过手机放大照片，声音温润平和：“还有其他细节吗？比如戒指内侧有没有刻字，发型具体是短碎发还是平头？” 他的语气里只有专业和耐心，没有多余的情绪，目光也始终停留在照片和笔记本上，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何知南仔细回忆：“发型是短碎发，有点毛躁，发根露白头发，戒指内侧没看清。”
杜城拍了下手：“蒋峰，后续跟何小姐对接瞿一芃的信息，核实他的行踪；李晗，继续追踪嫌疑人逃跑路线，联系沿线派出所布控；沈翊，带何小姐去画像室还原样貌，重点突出疤痕和戒指特征；我带队去加油站附近排查。”
何知南跟着沈翊往画像室走，湿滑的地板让她脚下一崴，身体瞬间往前扑去。“小心！” 沈翊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力道轻柔却坚定，稳住她之后立刻收回手，退后半步，语气礼貌：“地上湿滑，慢点走。” 他的耳尖没有泛红，神色也依旧平静，只是多了几分提醒的细致。
这一幕正好被大厅里的李晗和蒋峰看到，两人立刻交换了个眼神。李晗用胳膊肘撞了撞蒋峰：“沈老师反应挺快，不过也就是正常帮忙，刚才是我想多了。” 蒋峰压低声音，一脸认同：“确实，换谁都会扶一下，而且沈老师全程都挺专业的，没别的意思。” 两人正聊得投入，没注意杜城已经走到身后，被狠狠敲了下脑袋：“办案呢！瞎嘀咕什么？李晗，监控追踪得怎么样了？蒋峰，笔录整理好了吗？”
两人吓得一哆嗦，立刻正襟危坐：“杜队，监控已经追踪到三环路口了，嫌疑人好像往城中村方向跑了！”“笔录基本整理完了，关键特征都记下来了！” 杜城没再追究，只是瞥了眼画像室的方向，转身带着队员出发，警笛声在雨夜里渐行渐远。
画像室的暖光灯亮起，驱散了雨夜的寒意。沈翊拉开椅子：“坐。” 转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先喝口水缓一缓，不用着急，我们一点点还原嫌疑人样貌，你想起什么细节都可以说。”
何知南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手机突然震动 —— 是高鹏发来的微信，只有简短一句：“公司上市路演成功了，后续还有庆功宴，这半年可能都没法回北江，你要是想过来，等我忙完这阵再说。” 没有分享成功的喜悦，没有提及她的近况，甚至没问她是否已经下班、是否安全到家。
她盯着屏幕，鼻尖一阵发酸，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这时瞿一芃又发来工作消息，附带一句刻意的关心：“知南，加班到这么晚？我刚加完班，正好在你公司附近，要不要顺道送你回家？你一个女孩子，雨夜不安全。”
何知南皱了皱眉，直接忽略了消息。窗外暴雨还在继续，铅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渐渐响起。沈翊专注地勾勒轮廓，侧脸在暖光下格外清晰，他偶尔会停下笔，轻声询问：“眉尾的疤痕是上扬还是下垂？戒指的宽度大概是多少？” 全程只谈案件，没有半句多余的寒暄。
而大厅里，李晗和蒋峰一边盯着监控和笔录，一边时不时偷偷观察画像室的动静，嘴里还小声嘀咕：“你说沈老师和何小姐独处，会不会只聊案子啊？”“大概率是，沈老师对工作多认真啊，而且何小姐还有男朋友，虽然是异地。”
何知南看着沈翊认真工作的身影，心里没有泛起多余的悸动，只有一丝因对方的专业和耐心而生的安心。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凶案现场，还有高鹏那条敷衍的微信，心里乱成一团麻 —— 她坚守的七年感情，究竟是值得珍惜的回忆，还是自我感动的执念？高鹏的冷漠、瞿一芃的刻意接近，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凶案，让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此刻的香港，庆功宴的灯光璀璨夺目。高鹏举着酒杯，听着身边人的恭维，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何知南的脸 —— 想起她高中时冒着大雨给他送伞，想起她大学时熬夜给她织围巾，想起她上次说要来看他时，语气里的期待与小心翼翼。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圈圈涟漪，只是此刻被成功的喜悦裹挟，他并未深思这份情绪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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