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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疯子的爱 19 自我欺骗(2)

罗晶花

赛莫斯的烦躁感在卡特持续“安静”的第三周达到了峰值。他的“CA-01项目”日志里,连续多日只更新着枯燥的观察记录:「目标行为符合预期导向,无偏离迹象。认知投入持续,生理参数稳定。」 这原本应该是成功的标志,却让赛莫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停滞感,仿佛看着一部精密仪器在自动运转,而自己这个设计者却失去了亲手调试、校准的触感。

他审视自己的情绪,像分析一个异常病理切片。结论是:对变量状态剧变的不适应。就像一个习惯了处理高烧惊厥的医生,突然面对一个体温脉搏完全正常的病人,反而会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警惕。卡特从一团喧嚣的火焰,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内部却可能在进行剧烈重构的熔炉。赛莫斯能观测到外部变化,却失去了直接感受其“温度”和“燃烧模式”的途径。

这种“失去手感”的感觉,违背了他对一切(包括实验)保持绝对掌控的信条。

于是,一个计划在他冰冷的大脑中被迅速构建。它披着严谨的“验证实验效果”的外衣:制造一个外部刺激事件,观察卡特在面临旧日诱惑时的即时反应与选择,以此判断“矫正”效果的稳固性,并收集其在压力下的新行为数据。

他选择了一个他知道能精准戳中“旧卡特”G点的事件:一场在地下世界小范围流传的、极度危险的“轮盘赌”式地下赛车。规则残酷,赌注高昂,事故率和死亡率都高得惊人。赛莫斯通过非常规渠道,将这场赛事的核心信息(时间、地点、令人血脉偾张的往期事故剪辑),“偶然”地泄露到了卡特必定会接触到的信息流中。他甚至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中间人,在卡特常去的健身房“随口”提起,并留下一个模糊的、可以获取内部邀请的线索。

这还不够。他要亲眼见证。

比赛当晚,赛莫斯提前出现在那条废弃公路附近一栋可以俯瞰全局的烂尾楼里。他穿着便于隐匿的深色衣物,携带了高倍望远镜和录音设备,像一个最严谨的田野调查者。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捕捉最真实、最即时的行为数据,排除事后访谈的失真。

当发动机的咆哮撕裂夜空,当那些经过非法改装的车辆如同脱缰野兽般冲出起点,当第一辆车在险峻的弯道擦出火花险些坠落悬崖时……赛莫斯将望远镜的焦点,牢牢锁定了站在围观人群边缘的卡特。

卡特来了。他果然收到了信息,也果然被“吸引”来了。

赛莫斯调整呼吸,进入绝对冷静的观察状态。他开始在心中预演卡特可能的反应模式:旧模式A(兴奋、跃跃欲试、试图参与或下注),旧模式B(嘲讽、寻找更刺激的切入点),矫正后预期模式C(冷静观察、评估风险、无参与意愿)。

月光和远处车灯的光斑映在卡特脸上。赛莫斯通过高倍镜,能看清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卡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他预想中旧日那种蠢蠢欲动的兴奋光芒,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漠不屑。他的眼神很沉静,甚至有些……疏离。他像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略显嘈杂的戏剧。当一辆车失控撞上护栏,爆出火光和巨响,引起人群惊呼时,卡特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那表情更像是……对混乱和低效的轻微不耐,而非被危险激发的兴奋。

他没有靠近下注点,没有和任何狂热分子交谈,只是静静地看了大约十分钟。然后,他做了一个赛莫斯没有预料到的动作——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赛莫斯知道那里面现在存满了医学论文和笔记),看了一眼屏幕,似乎有信息。接着,他竟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了。背影干脆,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昔日他热血沸腾的死亡竞速,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望远镜后,赛莫斯的手指微微收紧。

验证成功了,不是吗?

实验体面对旧有高强度刺激源,表现出了显著的“脱敏”和“行为抑制”。他的认知资源分配,显然已经转向了其他更符合“新标准”的事物(比如手机里可能的学习内容)。这是“矫正”和“内化”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铁证。

数据完美。结论清晰。

可为什么……为什么胸腔里那片惯常平静冰冷的区域,此刻却像被塞进了一团干燥的、充满静电的棉絮?非但没有验证成功的愉悦,反而弥漫开一种更为窒息的烦闷,甚至有一丝……被无视的冰冷愠怒?

卡特没有堕落地冲向他预设的“诱惑陷阱”。

卡特甚至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就这样平静地、轻而易举地,转身离开了。

仿佛赛莫斯精心布置的这场“测试”,在卡特新的价值体系里,已经不值一提。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进赛莫斯一直以来自诩绝对掌控的核心。他忽然意识到,他之前所有的“矫正”、所有的规则灌输,似乎在将卡特推向一个……不再那么需要他持续高强度干预的方向。卡特正在形成一套自洽的、以赛莫斯的逻辑为基石,却又可能独立运转的内部系统。

“验证”成功了,但他这个“验证者”的角色,似乎也随之变得……模糊而多余起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个念头如同暗夜惊雷,猛地炸响在赛莫斯精密思维的天空。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实验步骤中预设过这样的情绪反应。他为什么要“想要”什么?实验只需要客观数据,只需要可预测的结果。

他紧紧攥着望远镜,指节泛白。目光死死追随着卡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烂尾楼里只剩下远处赛车隐隐传来的轰鸣,和他自己略微有些紊乱、却被他强行镇压下去的呼吸声。

他慢慢放下望远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

是的,一定是这样。他的烦躁,他的不满足,他此刻这莫名其妙的空洞感……都源于此。他“制造”了一个过于成功的实验品,成功到开始脱离他“高频干预”的舒适区。他习惯了卡特需要他——需要他的规则,需要他的惩罚,需要他的知识,甚至需要他的暴力来“定位”自身。

而现在,卡特似乎正在学会自己定位。

这不行。

这偏离了……某种他自己也未曾言明的预期。

赛莫斯站直身体,脸上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无波。他将刚才所有不合逻辑的情绪波动,强行归档为 “对实验体过早形成认知闭环,可能导致后续引导难度增加的合理预警”。

但在他内心深处,那颗名为“卡特·阿德里安”的种子,所引发的冰层裂隙,正在悄然扩大。一种超越实验者立场的、更为私人的焦灼,开始无声地侵蚀他的绝对理性。

他开始构思下一个“互动”。

这一次,不能再是单纯的“测试”或“验证”。

他需要重新建立一种强度足够的、无可替代的连接。

一种能确保卡特的目光、需求、乃至灵魂的坐标,始终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的连接。

而他尚未完全清醒地意识到,这种迫切的需求,早已超越了科学实验的范畴,踏入了某个危险而私密的领域。他以为自己在设计下一个实验环节,实则,是在无意识地索取一份独一无二的关注与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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