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旧街区的夜晚之后，卡特对赛莫斯的“兴趣”进入了全新的、更为炽烈的阶段。他不再满足于远距离的窥视，而是开始主动地、利用一切可能的缝隙靠近。
妹妹克莱拉的病情成了最顺理成章的借口。复查、咨询、拿药……卡特总能找到理由出现在那家私立医院，出现在萨拉沃夫医生的视线范围内。
他甚至动用了家族的影响力，几次“偶遇”医院高层，或是在慈善捐助的场合“不经意”提及赛莫斯的名字，营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关注。
赛莫斯呢？他像一位最高明的垂钓者，感知着鱼线的每一次细微颤动。他洞悉卡特所有的小动作，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医生面具。
只是在某些只有两人独处的间隙，或是在卡特用那种混合着探究与狂热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时，他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丝裂缝——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一句带着双重隐喻的医嘱，或是一个转瞬即逝、不同于往常的眼神。
他不再仅仅隐藏，他开始展示。当然，是精心控制下的、碎片化的展示。
有时是在电话里，用谈论天气般的平静语气，描述某个“不听话的实验体”的最终归宿，细节精确到令人头皮发麻，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近乎残忍的美学描述。卡特在那头屏住呼吸，心跳如鼓，仿佛在聆听最动人的情诗。
有时是“不小心”遗落在办公桌一角、边缘沾有不明暗沉渍迹的、非医院标准制式的“手术器械”草图。
卡特瞥见时，瞳孔会骤然收缩，血液冲上头顶。
更多时候，是氛围。是赛莫斯在处理完一个复杂病例后，周身萦绕的那种冰冷的、抽离的、仿佛刚完成一场神圣仪式的气息，与他对家属露出的温柔慰藉形成极致反差。
每一次这样的“投喂”，都像在卡特面前悬挂一块散发着致命香气的肉，他看得见，甚至能闻到那血腥与危险交织的芬芳，却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核心。
这非但没有消磨他的兴趣，反而像不断添加的柴薪，让他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暴烈。
他眼中的狂热，一次比一次更加不加掩饰，更加…契合赛莫斯内心深处某个黑暗的共鸣点。
赛莫斯发现自己竟从中品尝到一种陌生的愉悦。长久以来，他如同一个技艺超群却只能在地下室创作的艺术家，所有的“作品”都注定不见天日，所有的激情与精巧都只能自我咀嚼。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观众——一个不仅不怕，反而为之沉醉、为之战栗的观众。
那种被理解（即使是扭曲的理解）、被欣赏（即使是疯狂的欣赏）的感觉，带着毒药般的甘美，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刺激。
这或许可以称之为…疯子的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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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克莱拉·阿德里安出院在家休养。得益于救援及时专业，她主要的伤势是手腕和胫腓骨骨折，外加轻微的脑震荡，恢复得还算顺利。这次是例行复查。
复查过程很顺利，赛莫斯穿着白大褂，金边眼镜后的目光专业而温和，查看克莱拉的X光片和恢复情况，语调平稳清晰：“……骨痂形成良好，固定可以适当调整，但承重还需要时间……脑震荡后遗症基本消失，但情绪管理依然重要，避免剧烈刺激……”
卡特靠在门边，看似心不在焉地玩着打火机，实则耳朵竖着，目光像粘在了赛莫斯身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结束时，奥威斯推着轮椅上的克莱拉往外走。
卡特忽然开口：“奥威斯，你先带克莱拉去车上，我回去问一下医生平常在家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细节。”
奥威斯愣了一下，看看卡特，又看看病床上表情有些诧异的克莱拉，嘀咕了一句：“嘶，你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你了？转性了？”
克莱拉也小声回：“可能是良心发现？终于意识到我是他妹妹了？” 卡特平常并非不关心她，但如此主动细致地追问医嘱，确实不太符合他往常的风格。
卡特没理会他们的嘀咕，转身就往诊室方向走。他没直接进去，而是倚在拐角处的墙边，因为他看到了更有趣的一幕。
诊室外的走廊上，一个满身酒气、面色潮红的男人正堵着赛莫斯，唾沫横飞地嚷嚷着什么，大概是抱怨医疗费用或是对治疗效果不满，语无伦次，情绪激动。
赛莫斯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脸上的表情维持着惯常的耐心与温和，正在试图用平缓的语气安抚对方。
但卡特的眼睛多毒。
他清晰地看到，赛莫斯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和拇指正在极其轻微地、反复地相互摩挲着。
那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压抑着某种暴戾冲动的惯性小动作，仿佛在模拟擦拭什么，或者……掐灭什么。
卡特几乎要吹出声口哨，抱着手臂，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这出好戏。啊哈，完美的萨拉沃夫医生，被一个醉醺醺的粗鲁家伙缠住，还得维持风度。
猎人在猎物面前被迫扮演无害的牧羊人，这感觉一定糟透了。
卡特能想象到那完美面具下翻涌的不耐与厌烦，这让他感到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
就在那醉汉越说越激动，甚至抬手似乎想要推搡赛莫斯时，卡特终于看够了热闹，也觉得该“出场”了。
他几步上前，在那只不干净的手碰到赛莫斯整洁的白大褂之前，精准地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反向一拧！
“啊——！疼疼疼！放手！” 剧痛让醉汉惨叫出声，酒也醒了大半。
卡特没松手，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却力道十足的笑，凑近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内容不详，但那醉汉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眼神露出恐惧，连连点头。卡特这才松开手，醉汉踉跄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萨拉沃夫医生，没事吧？” 卡特转身，脸上已经换上无害的关切，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散发出骇人气势的不是他。
赛莫斯整理了一下袖口，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谢谢，阿德里安先生。没什么，偶尔会遇到情绪不稳定的家属或患者。”
“是吗？”卡特得寸进尺地跟着他往处理室走，刚才那醉汉挣扎时似乎磕破了手，“医生平时没少见到这些吧？面对这么…嗯，狰狞的伤口都面不改色。”他指了指护士正在为醉汉清理的、沾着污垢和血迹的擦伤。
“在医院里时间久了，可以见到很多。” 赛莫斯接过护士递来的消毒器械，亲自为那人包扎，动作熟练流畅，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卡特看着他一丝不苟的侧脸，忽然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引诱：“那不知…在医院外，萨拉沃夫医生有没有见过呢？更…特别一点的？”
他紧紧盯着赛莫斯，期待从那完美的面具上看到裂痕，看到一丝属于旧街区的、黑暗的真实。
赛莫斯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卡特。
卡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亮得惊人。要来了吗？他终于要在我面前承认了？
在卡特无比期待的眼神中，赛莫斯薄唇轻启，用那种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的语调说道：“当然。”
卡特几乎要屏住呼吸。
赛莫斯继续道，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毕竟在医院外也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车祸、跌倒等等。作为医生，遇到这种情况，我需要进行简单的急救处理，然后尽快将伤者送往医院。”
“……” 卡特脸上的期待和兴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只剩下一脸错愕和难以置信的郁闷。
“啧！”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懊恼的轻嗤，扭开了头，感觉自己像个被耍了的傻瓜。
而就在他移开视线的刹那，他没有看到，赛莫斯·萨拉沃夫那微微低垂的眼睫下，嘴角极快、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真实的、带着恶趣味得到满足的弧度。
吊着的肉，晃了晃，香气更诱人了。猎人看着猎物焦躁又渴望的样子，心情…似乎更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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