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没有带贺峻霖回公寓,而是开车去了城西的老城区,那间废弃的音乐教室。
“这是哪里?”贺峻霖裹着严浩翔从车里找出的毯子,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小时候学琴的地方。”
“老师退休后,这里就空着了。但对我来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严浩翔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教室里弥漫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静静立在中央,像等待已久的故人。
严浩翔掀开防尘布,试了几个音,然后转向贺峻霖:“坐下,闭上眼睛。”
贺峻霖照做,他坐在钢琴旁的长凳上,闭着眼,听到严浩翔调整凳子高度的声音,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钢琴声响起——
不是完整的曲子,而是一段即兴的旋律。温柔得像摇篮曲,又坚定得像誓言。
音符在雨中潮湿的空气里流淌,包裹着贺峻霖颤抖的身体。
“这是那晚之后我写的。”
严浩翔一边弹奏一边说:“《影子有光》的雏形。但一直没写完,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心情。”
贺峻霖睁开了眼睛。
严浩翔侧对着他,专注地弹琴。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像在诉说不为人知的心事。
严浩翔:“后来我明白了,守护不是为他挡掉所有风雨,而是在风雨中为他撑一把伞;不是替他避免摔倒,而是在他摔倒后,告诉他:没关系,我在这里。”
音乐变得温暖而有力。
贺峻霖感到那些冰冷的、尖锐的伤痛,在旋律中慢慢融化。
严浩翔转头看向贺峻霖,眼神明亮:“周远说你搞砸了一切,但我觉得,你搞砸的只是别人对你的期待。而你从未辜负的,是你对自己的要求,是你对舞台的热爱,是你即使在黑暗中也要起舞的勇气。”
他停下演奏,教室恢复寂静,只有雨敲打窗户的声音。
严浩翔认真地说:“贺峻霖,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现在,在这里,跳那支舞——十六岁摔倒的那支舞。”
贺峻霖的脸色瞬间苍白:“不……我做不到。”
严浩翔站起身,让出位置。
“你可以。”
“因为这次,你不是一个人跳,我会用音乐陪着你,每一秒,每一个动作。”
贺峻霖看着那架钢琴,看着严浩翔坚定的眼神,看着这个安全的空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脱掉湿透的外套,赤脚站在地板上,闭上眼睛,回忆十六岁的自己——那个满怀梦想又无比脆弱的少年。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那首《天鹅之死》,但经过严浩翔的改编,少了几分悲怆,多了几分温柔。
贺峻霖开始跳舞。
起初动作生涩,像久未使用的机器,但随着音乐流淌,他的身体逐渐记起那些动作。他旋转,伸展,跳跃——
到了那个摔倒的节点。
这一次,贺峻霖没有逃避,他让自己倒下去,但在触地前的那一刻,严浩翔的音乐突然转变,从哀伤变为托举,从下坠变为飞翔。
贺峻霖没有真的摔倒,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单膝跪地,双手展开,像受伤的天鹅在最后时刻依然保持尊严。
然后,他没有停在原地。
他缓缓站起,开始即兴舞蹈,不再是模仿七年前的自己,而是用今天的身体,跳今天的舞。
严浩翔的音乐完全配合着他。
两人没有对视,没有言语,却默契得像共用一个灵魂,钢琴声和舞蹈完美融合,像一场迟到了七年的对话。
最后,贺峻霖以一个展翅欲飞的姿势结束,他仰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无声滑落。
但这次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释然。
严浩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看,你没有摔倒。或者说,即使摔倒了,你也站起来了,而且跳得比任何时候都美。”
贺峻霖握住他的手,这次握得很紧:“因为你接住了我。”
严浩翔:“我会永远接住你”
严浩翔:“只要你不拒绝。”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漏出,透过脏污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这个废弃的音乐教室里,在雨后的月光下,十六岁那个摔倒的少年,终于被二十三岁的自己,以及一个愿意为他弹琴的人,温柔地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