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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水仙

他的方程式,我是唯一解

凌韩的大学生活开始得沉默而坚韧。

北邮的秋天来得早,梧桐叶刚泛黄就开始往下掉,在校园小径上铺了厚厚一层。他总是一个人走,背着那个用了三年的旧书包,从宿舍到教学楼,从图书馆到食堂,三点一线,像钟表齿轮般精确。

开学第一个月,他做了三件事:申请了助学贷款,找了一份家教兼职,把课表上所有能选的课都选了。

“你疯了吧?”室友看着他那张密密麻麻的课表,“一周二十八节课,还有早晚自习,你睡得过来吗?”

“睡得着。”凌韩说着,往书包里塞进一本《信号与系统》,“高中比这累。”

其实不是。

高中再累,也有期待——期待放学后图书馆的见面,期待陆祈宇递过来的那只耳机,期待夜路同行时路灯下拉长的影子。

现在没有期待了。

只有目标。

他把陆祈宇当年在便利店画的蓝图打印出来,贴在床头。纸张已经有些卷边,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五年后,在北京有一个朝南的家,养水仙,和凌韩一起。”

他用红笔把“和凌韩一起”圈了起来,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前提是,凌韩值得。”

值得。

这两个字成了他大学四年的全部动力。

专业课他永远坐第一排,笔记做得最全。高数月考他拿了满分,教授在课堂上念他的名字,全班回头看他,他只是低头核对答案,平静得像在听别人的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晚他对着满分的卷子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再没联系过的号码,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高数满分,你教的方法很有用。”

没有发送。

删掉,关掉手机,继续做题。

家教的孩子上初三,数学差得让家长头疼。凌韩每个周末坐四站地铁去上课,两小时一百块,路费自理。孩子母亲有时候留他吃饭,他总说“不用了,还有事”。

其实没事。

只是不想欠人情。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冷得刺骨。凌韩从学生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风刮得像刀子。他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手揣进口袋,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那支万宝龙钢笔。

陆祈宇送的。

他站在原地,在昏黄的路灯下拿出那支笔。深蓝色的笔身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笔帽上那个小小的白色星徽依然清晰。笔握处有细微的磨损,是他高三那年用得太频繁留下的。

凌韩握紧笔,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传来。

他忽然想起高二那个冬天,也是这么冷。晚自习后,陆祈宇把他的手拉过来,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套在他手上。

“你手凉。”陆祈宇说,自己的手暴露在寒风里,很快就冻红了。

“那你呢?”

“我没事。”陆祈宇把手揣进校服口袋,“走吧。”

那天他们牵着手走了一路。陆祈宇的手很暖,即使后来冻得通红,掌心依然是暖的。

凌韩低头看着手里的笔,眼眶有些发热。

他重新把笔放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走进地铁站。

地铁里人很多,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凌韩靠着车厢连接处的墙壁,打开手机看明天要用的PPT。旁边有对小情侣在低声说笑,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男孩轻轻揽着她的腰。

凌韩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隧道。

隧道墙壁上贴着广告,花花绿绿的光影在玻璃上快速闪过,像一场模糊的梦境。

他忽然很想念图书馆里那盏昏黄的台灯。

想念那张小圆桌。

想念对面那个人低垂的侧脸。

想念……那些不用假装坚强的时刻。

大一下学期,凌韩拿到了国家奖学金。

八千块钱,打在卡上的时候他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然后他给母亲转了五千,剩下的三千,他做了两件事:买了一个新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盆水仙。

水仙是去花卉市场挑的。卖花的大爷说:“这时候养水仙正好,冬天开花,香得很。”

凌韩挑了一个白色的瓷盆,形状简单,没有任何花纹。大爷帮他把水仙球埋好,浇上水,说:“放在窗台上,每天换水,有阳光就行。”

“好。”凌韩付了钱,抱着那盆水仙坐地铁回学校。

宿舍窗台朝南,阳光很好。他把水仙放在窗台上,旁边是室友的多肉和绿萝。

“你怎么养这个?”室友好奇,“水仙不好养,容易烂根。”

“试试看。”凌韩说,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白色的瓷盆,青翠的叶子,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叶片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点开微信,找到那个三年没聊过的对话框——陆祈宇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是陆祈宇发来的清华校园照片,他说:“这里秋天很美,你来看看。”

凌韩当时没有回复。

现在他点开输入框,把这张水仙的照片发过去。

没有文字。

只是照片。

发送。

然后他关掉手机,拿起专业书去图书馆。

一整个下午,手机都很安静。

晚上回到宿舍,他打开手机,没有新消息。

对话框里,那张水仙的照片孤零零地躺着,下面没有“已读”,也没有回复。

凌韩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关掉。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盆水仙。

叶子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像在点头。

“你会开花的,对吧?”他轻声问。

水仙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生长。

大二那年,凌韩开始实习。

第一家公司在西二旗,做通信设备测试。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挤一个半小时地铁,晚上九点才能回到学校。工资不高,但能写在简历上。

带他的工程师姓王,四十多岁,话不多,但很严格。有次凌韩写测试报告漏了一个参数,王工把他叫到办公室,指着报告说:“这种错误,在真实项目里会导致整个系统崩溃。”

“对不起。”凌韩低头。

“对不起没用。”王工把报告推回来,“重做。今晚做完。”

那天凌韩熬到凌晨两点,把报告重新写了一遍。第二天交给王工时,对方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这次可以。”

顿了顿,又说:“你比上周来的那个清华的强。”

凌韩一愣:“清华的?”

“嗯,也是大二,来实习的。”王工说,“理论很扎实,但太飘,不接地气。”

凌韩想问是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但最终没有问出口。

下班时,他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个清华的实习生。

是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正在看手机。电梯门关上前,凌韩听见他对着手机说:“知道了爸,我会好好表现的。”

声音有点耳熟。

但电梯很快到了,男生快步走了出去。

凌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很久没有动。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又回到了高三的图书馆,陆祈宇坐在他对面,正在做物理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

凌韩说:“我见到你们学校的人了。”

陆祈宇抬起头:“谁?”

“不知道名字。”凌韩说,“但他说,他会好好表现。”

陆祈宇笑了:“那你要比他更努力才行。”

“我会的。”凌韩说,“我会变得很厉害,厉害到……可以站在你身边。”

陆祈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触感很真实。

真实到凌韩醒来时,还能感觉到那种温度。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枕头是湿的。

他不知道是因为梦,还是因为别的。

大三那年,水仙开花了。

凌韩早上起床时,看见窗台上那抹白色,愣了好几秒。

小小的花朵,六片花瓣,嫩黄色的花蕊,在晨光里安静地绽放。香气很淡,但很清冽,弥漫在整个宿舍。

室友凑过来看:“哇,真开了!你养得真好。”

凌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朵花。

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手机,又拍了一张照片。

这次他点开微信,找到陆祈宇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

“水仙开了。”

发送。

连同照片一起。

这次他等了。

等了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凌韩几乎是立刻拿起来看。

不是陆祈宇。

是班级群里的通知。

他盯着那个陌生的头像,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敏感了。

下午的实验课,他有些心不在焉。做电路调试时接错了一个接口,整个板子烧了,冒出一股黑烟。

“凌韩!”实验老师冲过来,“你怎么回事?这种低级错误!”

“对不起。”凌韩低头收拾残局。

“这板子一千多,要赔的。”老师说,“你……”

“我赔。”凌韩说,“今晚就打钱。”

老师看他态度好,语气缓和了些:“是不是太累了?看你黑眼圈重的。”

“没事。”凌韩摇头,继续收拾。

晚上,他真的给老师转了一千二——多转了两百,算是补偿。

转账时,他看了眼银行卡余额。

还剩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离下个月家教发工资还有十天。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走到窗边。

水仙还在开,在夜色里白得像月光。

凌韩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瓣。

很软,很凉。

“你说,”他轻声问,“他看见了吗?”

水仙在风里轻轻摇曳。

像在点头。

也像在摇头。

大四上学期,凌韩拿到了华为的offer。

面试在清华科技园,他特意提前一小时到,在园区里走了走。秋天的清华很美,银杏叶金黄金黄的,落了一地,像铺了层地毯。

他在一栋红砖楼前停下。

楼牌上写着: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

陆祈宇应该就在这里。

他不知道具体是哪栋楼,哪个实验室,甚至不知道陆祈宇还在不在北京——听说清华很多人会出国交流,一去就是一两年。

但他还是站在这里,看了很久。

直到手机闹钟响起,提醒他面试时间快到了。

面试很顺利。三个面试官,问的都是专业问题,凌韩对答如流。最后一位年长的面试官看着他的简历,问:“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没保研?”

“想早点工作。”凌韩说。

“家里需要?”

凌韩点头。

面试官合上简历:“下周一入职,有问题吗?”

“没有。”

走出大楼时,天已经快黑了。凌韩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

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人。

一个曾经对他说“我会帮你”的人。

一个曾经把他规划进未来的人。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

三年了,对话还停留在那张水仙花的照片。

他打字:

“我拿到华为的offer了。”

停顿。

又加了一句:

“谢谢你当年的规划。”

发送。

然后他关掉手机,走进夜色里。

这次他没有等回复。

因为他知道,不会有回复。

就像这三年里的每一次,那些照片,那些消息,都像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但他还是发。

像是某种仪式。

像是……在向时光证明,他还在努力。

他还在,按着当年的蓝图,一步一步往前走。

哪怕是一个人。

回学校的路上,他在地铁站看到一个卖花的摊位。

摊主是个老奶奶,面前摆着几盆水仙,还有几束鲜花。凌韩停下来,看着那些水仙。

“小伙子,买一盆吧。”老奶奶说,“冬天养水仙,吉利。”

凌韩蹲下身,挑了一盆。

“这盆好,”老奶奶说,“花苞多,能开好久。”

付钱时,老奶奶看着他:“你看起来有心事。”

凌韩愣了一下。

“年轻人心事别太重,”老奶奶笑着说,“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留不住。”

凌韩接过水仙,点点头:“谢谢奶奶。”

抱着新买的水仙回到宿舍时,室友正准备出门约会。

“又买一盆?”室友惊讶,“你都养死三盆了。”

“这次不会了。”凌韩说,把水仙放在窗台上,和原来那盆并排。

“有什么区别?”

“有。”凌韩看着那两盆水仙,“这盆是新的,那盆是旧的。新的会开花,旧的……会记得。”

室友听不懂,摇摇头走了。

宿舍里安静下来。

凌韩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

窗台上,两盆水仙静静地对望着。

一盆开了花,一盆还没。

但都在生长。

都在等待。

就像他。

也在生长。

也在等待。

等待某个时刻。

等待某个人。

等待……重逢的那天。

哪怕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来。

哪怕不知道那个人,还记不记得。

他都会等。

因为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生长。

一种朝着光,朝着温暖,朝着记忆中那个笑容的,缓慢而坚定的生长。

就像水仙。

即使冬天再冷。

也会开花。

也会香。

因为根在土里。

因为心在光里。

因为……爱在时间里。

从未离开。

只是沉默。

像这盆水仙一样。

沉默地生长。

沉默地等待。

沉默地……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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