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后,溪边的光线比上次更加稀薄,云层很厚,是一种均匀的、柔和的灰白色,像一块巨大的漫反射板。空气里的寒意更重了,呼吸间能看到白雾。OO提前了半小时到,并非刻意,只是习惯使然。她支好画板,却有点心不在焉,只是随意地在纸上涂抹着速写,目光不时飘向小径来处。调色盘上,那管“中国白”已经被她小心地挤了一小部分到一个全新的、只有拇指大小的金属分装盒里,盖子拧紧,放在颜料盒最显眼的位置。)
(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比寻常徒步客要嘈杂一些。OO停下笔,望过去。依然是那个团队,摄像机的反光,工作人员的深色外套。人群的中心,徐明浩走在前面,今天他换了一身灰蓝色的运动套装,外面套着件看起来就很暖的黑色长羽绒服,帽子依然是那顶黑色渔夫帽,拉链没拉,随着走动微微敞开。他似乎正在听旁边导演说着什么,偶尔点头。)
(团队在距离OO一段距离的溪流上游停了下来,开始布置机位。徐明浩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他很快转回头,投入了拍摄。OO低下头,继续在速写本上勾画,但线条明显有些凌乱了。她能感觉到那边偶尔扫过来的镜头余光,以及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的交谈。)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上游的拍摄似乎告一段落,工作人员开始收拾部分器材,三三两两散开休息。徐明浩独自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步伐不疾不徐。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走到她旁边,很自然地在她上次坐的那个位置附近停下了,但没有立刻蹲下,而是先看了看她的画板——上面是新的速写,几笔勾勒的枯枝和石头的肌理。)
徐明浩:(喝了口保温杯里的东西,热气氤氲。“画石头的感觉很对。” 他的声音比上次在镜头前似乎更放松一点,带着一点暖饮滋润后的温和。)
OO:(连忙放下炭笔,有些局促地想要站起来。“啊,明浩…前辈。” 那个“哥”字在舌尖转了一圈,还是没叫出来。她弯腰去拿那个小分装盒。)
徐明浩:(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起来。“坐着就好。” 他这才蹲下身,这次距离比上次似乎近了一点点,能闻到他羽绒服上干净的冷淡香气,混合着保温杯里可能散发出的淡淡蜂蜜或红枣的味道。他接过那个小小的金属盒,在掌心掂了掂,指尖冰凉,触碰时短暂地碰到了OO的指尖。)“谢谢。足够了。” (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目光又落到她的颜料盒上,尤其是几个颜色特别的管子。)“温莎牛顿的‘靛青’?这个颜色现在不太好买。”
OO:(没想到他注意到这个,点点头。“嗯,是之前托朋友从国外带的。调深色系的灰很稳。”)
徐明浩:(表示赞同地“嗯”了一声。“他们家的矿物色系确实不错。” 他顿了顿,视线从颜料移到她速写本上那些略显凌乱的线条,又抬眼看她。他的眼睛在帽檐下显得很清澈,带着一种安静的洞察力。)“紧张?”
OO:(被直接点破,耳根一热,下意识摇头,又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没想到您…你真的会过来拿。”
徐明浩:(唇角弯了一下,很浅的弧度。“答应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他把分装盒放进羽绒服口袋,又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而且,也想看看‘初冬晨雾’的作者,今天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他用了“作者”这个词,比“画家nim”更正式,也更…平等。OO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OO:“今天…光线太匀了,反而不好捕捉层次。” (她指了指灰白的天空。)“画彩色可能会有点闷,所以只画了速写。”
徐明浩:(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天,点点头。“均匀的光有均匀光的美。可以试试放弃强烈的明暗对比,专注细微的色温差和纹理。” 他沉吟了一下,“比如,远处树林的灰,和近处石头的灰,虽然看起来都是灰,但一个偏蓝灰,一个偏黄灰。水面反射的天光,也不是纯白,带着一点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暖调,因为……” (他停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 “…因为泥土和枯草还在下面。”
(他的描述精准而富有画面感,OO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指引去观察,果然看到了之前忽略的、极其微妙的色彩倾向。她眼中露出恍然和钦佩。)
OO:“…你看得好仔细。”
徐明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纪更小了些。“习惯了。画画,练字,甚至编舞…都需要观察细节。”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你是专业学画的?”
OO:“算是吧。美院毕业,现在…算是自由职业,接点插画,自己画点想画的。”
徐明浩:(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些了然和…或许是同类间的欣赏。“自由职业好,但也需要很强的自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最近也在尝试一些更个人的创作,不是舞台,就是…随便涂涂抹抹。有时候对着画布,感觉比面对镜头还难。”
(他分享了一点自己的困扰,语气很平淡,却瞬间拉近了距离。OO忍不住问:“为什么?”)
徐明浩:(思考了几秒,目光投向缓缓流动的溪水。“镜头前,我知道‘徐明浩’该做什么。有音乐,有成员,有明确的节奏和目标。但面对空白的画布…只有我自己。好坏对错,标准很模糊。而且…” (他笑了笑) “…很容易钻牛角尖,总想调出心里最准确的那个颜色,就像你上次找‘初冬晨雾’一样。”
(OO完全理解这种感觉,用力点了点头。“对!有时候一个颜色不对,整张画的感觉就全毁了,会特别烦躁。”)
徐明浩:“但调出来的那一刻,也是最开心的。” (他接得很自然,目光转回来看她,带着笑意。)“对吧?”
OO:(也笑了,这次自然了很多。“嗯。”)
(这时,上游那边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似乎在叫他准备下一个镜头。徐明浩应了一声,站起身。OO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徐明浩:(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深蓝色和纸细心包裹好的扁方形小盒子,递给OO。)“这个,说好还你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自己平时用的一个牌子的白颜料,觉得还不错,多买了一管。”
OO:(接过,纸包装触手微凉,带着他口袋里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谢谢…其实不用这么客气。”)
徐明浩:“应该的。” 他看了看那边等待的团队,又看了看OO。“下周…我们大概还会来一次,拍最后的收尾。天气好的话,夕阳下的溪水应该又是另一种颜色。” (他说得很随意,像是闲聊,但眼神里带着询问和…隐约的期待。)“如果你还想来写生的话。”
(OO握紧了手里的和纸包裹,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管状物的形状。她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溪水潺潺,远处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和寂静的树林。她点了点头。)
OO:“嗯。如果天气好…我应该会来。”
徐明浩:(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这次明显了许多。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挥了挥手里的保温杯当作告别。)“那…下次见。注意保暖,画家…OO。”
(他顿了一下,选择了直接叫她的名字,发音有些轻,却格外清晰。然后转身,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朝着拍摄团队小跑而去,脚步轻快。)
(OO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汇入人群,低头拆开手中的和纸。里面是一管崭新的进口钛白颜料,品牌确实是小众但口碑极佳的专业线。管身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一行手写的、略显稚拙却十分认真的中文汉字,旁边还有小小的韩文注释:)
“给 OO:
白色不只是白色。
—— 徐明浩”
(便签的角落,还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模样的调色盘。)
(OO看着那行字和那个小涂鸦,再抬眼望向上游。徐明浩已经重新站在了镜头前,导演在跟他说着什么,他侧耳倾听,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段关于颜色和空白的短暂交谈,只是溪流溅起的一朵极小、极易消散的水花。)
(但掌心颜料管的冰凉触感,和便签上笨拙却用心的字迹,又是如此真实。)
(她将便签小心地夹进速写本,把颜料管放进包里。重新坐下,拿起炭笔,再次望向眼前的溪石与树林。灰白色的均匀天光,似乎真的开始呈现出他所说的、那些细微而动人的色彩差异了。)
(风掠过枯枝,发出细微的哨音。她低下头,在新的纸上,开始认真勾勒一块石头的纹理。笔触比之前,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