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金丝笼
金麟台的清晨,总带着一股泠泠的冷香。
阿晚醒来时,窗棂外已天光大亮,却听不见一声鸟啼——整座高台被设了禁制,飞鸟不敢近。
婢女阿阮捧着水盆进来,笑得乖巧:“姑娘,尊上吩咐,今日起您要习字。”
她垂眸,看见案上摊开的不是《女则》,而是金光瑶亲手誊写的《上邪》。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墨迹未干,像新写上去的诱惑。
阿晚指尖抚过那行字,心头却浮出夜里密室里的画像——“吾妻晚吟”。
她忽然抬手,将整张纸揉成一团。
阿阮惊呼:“姑娘!”
“告诉尊上,”阿晚声音很轻,“我不写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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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金光瑶摆膳于水榭。
他换了一身淡金星袍,袖口绣着暗银的牡丹,像把锋芒都绣进了温柔里。
阿晚入座,一言不发。
他替她盛了一盏雪耳羹,声线低暖:“听说你拒了功课?”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写字又有何用。”
她抬眼,眸色澄澈得像一面新磨的铜镜,能照出所有暗处的鬼影。
金光瑶与她对视片刻,忽而笑了:“那便不写字,我教你抚琴。”
“抚琴就能知道我是谁?”
“琴有音,音藏意,意可通心。”他指尖在虚空轻轻一拨,仿佛已听见弦响,“或许,你的心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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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穿过水榭纱幔,成了晃动的金鳞。
瑶琴七弦,横于两人之间。
金光瑶示范一遍《鸥鹭忘机》,指法温润,音若流水。
阿晚学着将指尖搭在弦上,却因用力过重,发出“噌”一声哑音。
她皱眉,指腹已沁出血珠。
金光瑶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下来:“疼么?”
疼。
可更疼的是梦里那片火海,是画像上与自己七分相似的眉眼。
她摇头,把手指抽回:“继续。”
他却忽然俯身,唇贴近她耳廓,像在说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阿晚,在我面前,你可以喊疼。”
那一瞬,琴弦微颤,无人拨弄,却自鸣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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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晚抱着琴回厢房,发现屋口站着两名佩刀侍卫。
阿阮低声解释:“尊上说,姑娘身子弱,不宜再乱走。”
软禁?
她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夜半,她推开窗,看见檐角悬着一串铜铃,铃面刻着细密的符纹——是结界的眼。
只要她跃出一步,铃声大作,金光瑶便会知晓。
阿晚抬手,将那串铜铃攥在掌心。
铜铃冰冷,像一枚小小的月亮。
她忽然松手,任它继续悬挂。
——既然逃不掉,便先学会在笼子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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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密室灯火未熄。
金光瑶独立画前,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眉眼。
“晚吟,”他声音低哑,“我找到一颗与你相似的魂,却忘了问——她愿不愿意做你的影子。”
案上,摊着一本禁术残卷:
【借魂补魄,以画为媒,可复旧人。】
旁边,是新添的一行小字:
“阿晚”二字,墨迹未干,像一条刚被系上的红线,连向未知的深渊。
窗外月色惨白,照得他半边脸温柔,半边脸苍白。
“再等等,”他轻声说,“等她再像我一点,我就放她自由。”
——然后,把她永远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