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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主棺裂处,唤我明儿

柔弱不能自理的常少主

子夜,水神殿后殿。

月光如刀,斜劈过飞檐,照在紧闭的青铜门上。那门厚重如山,铜钉森然,像是镇压着什么不该醒的东西。门内,铜炉香烬垂落,断成三截,灰白的残渣悬在半空,迟迟不坠——正应了古籍里那句“三更尽、魂未归”。

常丙辉推门而入。

脚步极轻,却震得案上水镜微微晃动,青光涟漪一圈圈荡开。他摘下染血外袍,随手掷地,露出肩头尚未愈合的灵脉裂伤。皮肉之下,金赤纹路如活蛇游走,时隐时现,仿佛有另一股命格在体内苏醒,与他争夺躯壳的掌控。

他缓步至水镜前,指尖轻触镜面。

水波荡开,不显人影,反浮出一团金赤瞳光——正是觉醒时体内浮现的“本我之眼”。那瞳中渐渐凝出少年轮廓:七岁模样,赤足立于雪中,额心金纹初绽,口中低语:“她唤的是我……她唤的是我……”

常丙辉猛然抽手。

水镜“咔”一声裂开一道细缝,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蔓延至边缘。他闭眼,呼吸微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声“明儿”,不是叫秦明——是叫这个被封印在玉棺中的魂影。

是叫他。

可他不是“明儿”。

他是常丙辉,是水神殿主,是当朝首辅。他从小被告知,七岁那年,家族遭权贵构陷,满门尽灭,是他被义父秦明从火场中背出,带回二十四殿,从此修行水灵之力,踏上权路。

可现在,那声音来了,从主棺裂缝中飘出,轻如叹息,重如刀割。

“明儿……”

他睁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道旧疤还在,七岁时被烧塌的梁木砸中,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他曾以为这疤是他活下来的证明。可现在,他忽然想问——

如果那天被救出来的不是我……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门外忽响三声轻叩。

节奏错落,是水神殿紧急传讯暗号。

他未睁眼,只将袖中折扇抽出,轻轻一叩地面。

“进来。”

一声落下,一步跨出地宫废墟,一步踏入密室静夜,节奏骤收,空气仿佛凝固。

门开。

张娇娇冲入,发丝凌乱,手中紧攥一片焦黑残纸,边缘尚有火星闪烁。她不顾仪态,直接扑至案前,将残片按在水镜裂痕之上。

残片遇水生光,显出数行残字:

“……明儿非汝父……乃皇后胞弟……守棺非阵眼……护魂不散……”

字迹娟秀,竟是皇后亲笔血书焚余。

常丙辉盯着那几行字,眼神不动,可指节已泛白。

张娇娇抬头,直视他:“‘明儿’不是尊称,是前朝皇嗣幼名!皇后守主棺二十载,不是为了镇压邪阵,是为了护住她弟弟的残魂!你听见的那声呼唤,不是认错了人——是你根本不该活着的人,在叫另一个名字。”

她声音不重,却像一把凿子,一下下凿进他心里。

常丙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从哪得来的?”

“乌鸦。”张娇娇说,“最后一羽坠在宫墙外,爪中信片自燃,只剩这角灰烬。我用‘血引术’从灰里提字,才得这几行。”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从你进地宫那一刻起,你就怀疑了。你不怕棺中人,你怕的是……你自己是谁。”

常丙辉没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抚过额心金纹。那纹路温热,像有生命在跳动。

外间轰然一声,门框震裂。

常晟睿单手持刀,肩头绷带渗血,踉跄闯入。他刚从地宫脱身,水灵反噬未消,走路都带着晃,可眼神却比刀锋还利。

他目光扫过张娇娇手中的残片,再落在常丙辉脸上,声音嘶哑:“你……早就知道?”

常丙辉依旧没答。

常晟睿怒极反笑:“地宫里你不让我近棺,你说危险;现在她喊‘明儿’,你转身就走!你到底在藏什么?!”

他往前一步,刀尖点地,溅起几点火星。

“你说棺中人是你被封的真我……可若那真是皇后之弟,那你七岁那年,是谁被秦明从火场抱出来?是你?还是……另一个孩子?”

密室死寂。

烛火摇曳,映得三人影子在墙上扭曲纠缠,像三条无法分离的命线。

常丙辉终于睁眼。

目光第一次流露出动摇。

他不是不信自己,他是不敢问那个问题——如果我不是秦明之子,那我是谁?

他缓缓闭目,声音低沉:“玉牌共鸣时,我看见了……七岁那年,火场浓烟滚滚。秦明冲进去,抱出来的……不是我。”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像在吞咽某种无法言说的痛。

“是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额头也有金纹。我躲在角落,亲眼看着他把我……塞进玉棺。”

张娇娇指尖发凉。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总在夜里惊醒——他连自己的出身都不敢确认。他怕的不是敌人,是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活在一个谎言里。

常晟睿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想起小时候,常丙辉总咳血,总虚弱,总靠在他肩头喊“哥”。他心疼,他护他,他以为那是他唯一的弟弟。

可现在,他忽然问自己——如果他不是常丙辉……那我这些年,到底在护着谁?

“所以你是谁?”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常丙辉睁开眼,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可怕:“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那天火场里,有两个孩子。一个被救出,一个被封存。秦明用‘双生归一’之术,将两个命格强行融合,一个承载杀劫,一个封存仁心。而我……是那个被选中活下去的人。”

张娇娇低声接话:“皇后无子,唯有一弟,幼时遭巫蛊陷害,魂魄离体。秦明用‘双生归一’之术,将你与那残魂共炼为容器……你承载了他的命格,也继承了他的名字。”

她凝视常丙辉:“所以你不是秦明亲传血脉,你是‘明儿’的替代品——一个活着的祭品。”

常丙辉没反驳。

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声凄冷。

他抬手抚过额心金纹,似在触摸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就在此时——

窗外月光一暗。

一道黑影掠过飞檐,快如鬼魅,落地无声。

檐角青瓦上,留下一枚玉牌,通体泛青,刻“壬水”二字,边缘尚带血渍——

却非真品,而是精心仿制的复制品。

常丙辉缓缓起身,走向窗边。

他未拾玉牌,只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眸光渐冷。

张娇娇走近,低声问:“谁在仿制双生之力?”

他不答,只将折扇取出,轻轻一展——

扇骨断裂处,竟与那枚仿制玉牌的裂痕完全吻合。

风起,吹灭最后一盏烛火。

黑暗中,他低声道:“有人……在重演二十年前的事。”

密室陷入死寂。

常晟睿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刀柄,指节发白。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打算怎么办?”

常丙辉没回头。

“去找秦明。”他说,“如果他还活着,他欠我一个答案。”

“如果他死了呢?”

“那就找那个让他死的人。”

张娇娇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温度从她掌心传来,微暖,坚定。

“不管你是不是‘明儿’,”她说,“你都是我的夫君。是我亲手写下婚书,是我咬破指尖,写下‘生死同契,永不相负’。”

常丙辉低头看她。

烛火虽灭,可她的眼神依旧亮着,像二十年前那晚,红帐低垂,她抬头看他,一字一句许下誓言。

他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可那只一直僵冷的手,终于缓缓回握。

常晟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他转身,刀尖拖地,一步步走向门口。

“我去查那枚仿制玉牌的来源。”他头也不回地说,“你也别忘了,上官清澈还在朝中,皇上还在观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水神殿主,是首辅。”

他说完,推门而出。

门关上的瞬间,常丙辉松开了张娇娇的手。

他走到案前,将折扇放在仿制玉牌旁。

两件东西,一真一假,裂痕相同,气息却截然不同——一个带着旧日温情,一个透着阴冷算计。

他盯着它们,良久。

然后,他忽然伸手,将两件东西一同收入袖中。

“娇娘。”他低声说,“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城。”

“去哪?”

“秦明闭关之地。”

“你伤还没好。”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非去不可?”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因为如果我不去,有一天你也会问我——你到底是谁?”

张娇娇没再劝。

她只是转身,走向内室,取来一件深色斗篷,轻轻披在他肩上。

他没拒绝。

她帮他系好领扣,手指在他颈侧停留了一瞬。

那一瞬,他呼吸微滞。

她察觉了,却没说什么,只退后一步,轻声道:“路上小心。”

他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环时,他忽然停住。

“娇娘。”他背对着她,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不是我……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屋内寂静。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早就不只是你了。你是常丙辉,是我的夫君,是我愿意用命去护的人。名字是什么,不重要。”

他闭了闭眼。

然后,拉开门。

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彻底熄灭。

他走入黑暗,背影挺直,不再佝偻,不再颤抖。

身后,张娇娇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唇角——那里,曾被他在成婚那夜吻过,沾着他唇上的血,咸涩,滚烫。

她低声说:“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在乎,你愿不愿意让我继续爱你。”

声音很轻,没人听见。

窗外,残月如钩。

远处山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常丙辉闭目静坐,袖中折扇紧贴掌心。

他忽然想起地宫崩塌前,棺中人消散时说的话:

“你护天下,我护你。”

那时他没哭。

现在,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

睁开眼时,眸光已如寒刃。

马车驶入夜色深处。

而在他们离开的水神殿屋顶,那枚仿制玉牌静静躺在青瓦上,表面泛起一丝极淡的青光。

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摄政王府的暗纹长袍,手中握着另一枚正在成型的“癸水”玉牌。

那人低头,轻笑一声。

“双生归一……这次,我们换个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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