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周围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的杂音吧。”苏糯十分心虚的回了条信息就放下来手机。
放下手机后苏糯盯着系统虚拟屏幕上那行又开始闪烁的红色警告，感觉喉咙发紧，像是吞了一整块干硬的压缩饼干。
苏糯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麦克风上。
《夜间漫游电台》的首期录制脚本，《兔子、狐狸与讲故事的人》。
这是一个很考验对象感的本子。
陆时衍饰演一只看似温和，实则危险的狐狸，而苏糯的角色，就是那只误入陷阱的兔子。
常规操作是双方分轨录制，后期再把干音拼在一起。
但陆时衍这种级别的大佬，对戏感的要求异常苛刻。
他发来的demo里，每一处停顿和换气都设计精妙，给对手留下了精准的发挥空间。
“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耳机里，陆时衍的声音带着一种丝绒般的质感，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三分笑意七分陷阱。
苏糯眼前，淡蓝色的系统面板上，数据飞速刷新。
【技能启动：实时声线匹配反馈】
【检测到目标人物语速：中慢】
【预测波形峰值到达倒计时：0.3秒】
就是现在。
正常人的反应逻辑是：听到声音——大脑处理——组织语言——开口。
这中间至少有0.5秒的生理延迟。
但苏糯不一样。
陆时衍那句“再走”的尾音还没落下，波形图刚有上升趋势，苏糯就已经张开了嘴。
一口轻软的气声，像是被惊扰的小动物下意识的颤抖，抢在那个逻辑延迟之前，嵌入了陆时衍留下的那片空白里。
“我……我不渴。”
没有气口断裂，没有情绪脱节。
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真在同一个虚构的树洞里对话，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点击，发送。
文件传输进度条跑到底的那一刻，苏糯整个人像是刚跑完八百米，虚脱的趴在桌子上。
监听室那边一片死寂。
往常秒回“收到”的统筹这次足足沉默了五分钟，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始终没有消息发过来。
两个小时后，放在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陆。
苏糯的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拨到地上。
苏糯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陆老师？”
“听了你的干音。”陆时衍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少了几分录音时的华丽，多了几分深夜的清冷和审视，“我想问一个技术问题。”
苏糯握紧手机：“您说。”
“在那句‘你也听见了吗’的回应处理上，你是怎么做到在我停顿第1.8秒时准时开口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是陆时衍冷静的分析：“正常人在预判对话时，会有0.2到0.5秒的反应时差。但我把波形图放大了二十倍，你的气口是嵌在我的尾音里的。苏糯，你比标准反应快了0.5秒。”
苏糯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
他竟然连这个都算出来了？这家伙简直是个人形精密仪器。
“可能……可能是我听您的demo听了太多遍？”苏糯手心冒汗，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而且我对节奏比较敏感，大概是……运气好撞上了？”
“运气？”陆时衍轻笑一声，那笑声很短，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这种程度的预判，就算是跟我搭档了十年的老配音也做不到。看来你的节奏感，确实很有天赋。”
还没等苏糯松口气，漂浮在空中的团子忽然翻了个白眼，面板上跳出一行字：
【监测到宿主心率异常升高，根据微表情分析，此时撒谎的声波谐频已发生12Hz偏移。
建议宿主：坦白从宽，或者去进修一下《演员的自我修养》。】
苏糯狠狠的瞪了那团糯米一眼，匆匆跟陆时衍客套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的一瞬间，苏糯觉得自己后背全湿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苏糯抓了抓头发，这种被人拿着显微镜研究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她必须找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否则迟早要在陆时衍面前露馅。
苏糯猛的拉开电脑里的建模软件。
屏幕上，那只尚未完工的机械九尾狐正静静立着。
【当前职业任务：幻境纪元BOSS建模终稿】
【当前进度：68%】
【距离解锁下一级声线技能[多声部同步处理]：差2%】
*【技能说明：多通道声源隔离与实时相位抵消——可生成反向声波，中和外部干扰频段】*
“只要把那两条尾巴的动态骨骼绑完，就能升级了。”苏糯咬着指甲，眼里透出一股狠劲，“只要技能等级够高，系统辅助就会更自然，肯定能骗过那个听力变态的家伙。”
苏糯余光扫过屏幕右下角——那里悬浮着一团半透明的糯米状光晕，边缘正随着她心跳频率，极其细微的明暗脉动。
团子凉凉的飘过来：“宿主，虽然不想打击你，但依靠加班来逃避现实是没用的。陆时衍现在不仅在分析你的音频，据后台数据监测，他正在检索你过去在平台上发布的所有三十条样音，试图寻找时间戳规律。你已经被盯上了。”
苏糯假装没听见，带上耳机，数位笔在数位板上划拉得噼啪作响。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傍晚，新的任务需求直接弹到了她的微信上。
《夜间漫游电台》第二期，主打沉浸式环境音。
策划阿柴在群里发了一长串语音：“这次我们要玩个大的！陆老师在江边的录音棚，糯糯你在家，我们要模拟出两人在同一个雨夜阳台聊天的感觉。这一期不许后期修节奏，就要那种此时此刻的真实感！”
紧接着是陆时衍的一条特别备注：“请佩戴入耳式监听器，保持呼吸频率与背景里的雨声同频。这一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技术合成的痕迹。”
苏糯看着那行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晚上十点，暴雨如注的音效在耳机里炸开。
苏糯关上窗，拉紧窗帘，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录音间里。
入耳式监听器把外界的一切隔绝，世界只剩下耳机里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陆时衍那低沉得仿佛就在耳边呢喃的嗓音。
“这场雨下了很久。”陆时衍说。
苏糯闭上眼，调动系统的辅助面板。
【环境音同步开启】
【情绪渲染模块加载中……】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录制进行到中段，一阵细微的滋滋声突然钻进了苏糯的左耳。
那是信号干扰。
团子尽职尽责的飘到她眼前，面板上的字跳得飞快：“左侧耳机接收端出现电流干扰，会导致你听不清返送。建议立刻调整右耳增益，补偿3dB。”
苏糯正沉浸在情绪里，大脑处于一种半自动化的工作状态。
看到提示的瞬间，她下意识的张嘴，低声念叨了一句：“右耳增益，加3dB。”
话音出口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左耳鼓膜一阵尖锐刺痛，冷汗瞬间从鬓角滑进衣领，。
她猛的睁开眼，视线僵硬的移向屏幕右下角。
那个代表麦克风开启的小绿点，正亮得刺眼。
苏糯手忙脚乱的切断了连线，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断肋骨。
她刚才说了什么？那是专业的调音参数！
一个只对外宣称是业余爱好、靠直觉配音的小透明，怎么会在录音中断时，脱口而出这么精准的参数修正指令？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糯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没有质问，没有电话。
直到深夜十二点，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时衍发来了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苏糯颤抖着手指点开。
背景里有真实的雨声，男人似乎正站在阳台上，声音里夹杂着风声和一点点……说不清的笑意。
“苏糯，刚才那段录音我听了。”
“关于那个右耳增益加3dB的调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参数非常精准，刚好抵消了今晚江边的信号波动。”
苏糯屏住呼吸。
“但是，我很想知道。”陆时衍的语速慢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她的神经上，“这个参数，是你自己凭经验算出来的？还是……有人在旁边告诉你？”
语音并没有结束。
在最后几秒的空白里，并没有被切断。
苏糯听见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背景杂音。
那是团子在待机状态下，核心运转时发出的特有微弱共振。
苏糯脸色惨白，手指飞快的在音频软件上拉大那个波形图。
在音频的最后，那一帧几乎不可见的杂音被无限放大。
团子慢慢的从屏幕后飘出来，平日里欠揍的表情此刻变得异常严肃。
“宿主，”团子的电子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却让人遍体生寒，“恭喜你。你的那位搭档，可能不仅听力好，他的设备捕捉精度也远超民用级别。”
“你的外挂，可能已经被他听到了。”
苏糯猛的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像是要隔绝掉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
如果说之前的节奏预判还能用天赋搪塞，那这次精准的参数指令和那一瞬间泄露的系统底噪，简直就是把我有问题这四个字贴在了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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