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因宫外旱情严重,一连两个月滴雨未落,皇上决定携皇后和温宜帝姬前往天坛祈雨,再到甘露寺为国祈福。
这样的场合,只有作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可以与皇帝并肩,盛宠如皙华夫人也不能僭越分毫。
带上温宜,是皇帝的决定,只因她身上的祥瑞之名,玄凌希望她能为国家社稷带来福祉,为皇室赢得荣光。
温宜坐在自己的凤鸟翠盖八宝车上,掀起车帘一角,周遭是如潮水一般的羽林军和举着旌旗、伞盖、羽扇的仪仗队,什么也看不到。
御驾一路前行,骄阳似火,温宜每日出现在人前都要和帝后一样身着正装礼服,马车上虽然备了降暑用的冰块,仍是十分难熬。
几日车马颠簸,终于到了天坛。
礼部的官员早早前来给温宜讲述祭天的礼仪流程,身边的嬷嬷侍女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如此重要的国礼,断不能出现半点错漏,否则帝姬无事,她们怕是要没命了。
次日清晨,天际泛着鱼肚白,沉重肃穆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天坛。禁军肃立于神道两侧,甲胄在稀薄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微光。文武百官按品阶列队,身着沉重的礼服。
漫长的仪仗队伍缓缓行来,皇帝龙袍上金线绣出的团龙在行走间流动着光泽,像要从他身上脱离飞入云端。
皇后站在皇帝身侧落后半步,温宜跟在父皇身后,穿着繁复华美的吉服,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被无边的威仪和寂静托举着。只能听到裙裾摩擦的窸窣声,腰间环佩相击的清冷碎玉声。
司礼官唱喏,声音悠远清亮。皇帝独自一人登上御龙阶,温宜和皇后一起站在坛下指定的位置上,抬头仰望。
看着他独自站立在高高的祭台上,看着他在香案前跪下,听他诵读祷文,以从未见过的、谦卑的姿态,祈求上苍的怜悯。
温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以为无所不能的父皇这样下位匍匐,也是作为古槐第一次明白,自以为可以征服自然的人类,面对天地时仍然是渺小的。
旭日东升,她缓缓跪下,感受着汉白玉地板上升腾起的灼热滚烫,衷心祈盼着一场甘霖,不是为了可笑的天命,而是实实在在的,能拯救生命的甘霖。
仪式终于结束了。
皇帝在司礼官的搀扶下缓缓步下台阶,眼中有着无法遮掩的忧虑和疲惫。
銮驾起行,一路巡视各地农桑,又到甘露寺上香祈福,本打算静修几日,虔诚祝祷,不料宫中传来消息,莞贵嫔被皙华夫人罚跪小产。
玄凌听闻消息,又急又怒,连忙带着皇后和温宜轻车简行赶回紫奥城。
这一世没有清河王连夜报信,敬妃的消息报到御前时已经过去几日。
銮驾回归紫奥城时,玄凌命人将温宜送到琼华宫,自己马不停蹄携皇后前往棠梨宫看望莞贵嫔。
曹琴默这几日提心吊胆,终于见了女儿回来,当下把皇帝都抛在了脑后头,哪里还管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亲自照顾女儿梳洗沐浴,命人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肴点心,温柔地看着她用得香甜。
晚间才得到消息,皇帝从棠梨宫出来,面色有些不豫。
皙华夫人又成了妃,还把封号也丢了,还被罚每日在宓秀宫门前跪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