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把银针插回袖口，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
粥是热的，人也是活的，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死法。
他吹灭了灯，躺上床，眼睛睁着。
门外有脚步声，很轻，但不是太监。那步伐稳，不拖沓，像是常走夜路的人。
门响了三下，不急不慢。
他知道是谁。
“谁？”他问。
“我。”
声音冷，但没压低，像故意让人听清。
胤禩起身开门，胤禛站在外面，手里拎着个黑布包。
“四哥这么晚来，是有事？”
“你心里清楚。”
胤禛走进屋，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块腰牌，铜底刻莲纹，边角磨得发亮。
“这是德妃宫里的人用的。”胤禛说，“今天送点心的那个太监，身上搜出来的。”
胤禩没碰，只看了一眼：“所以呢？”
“你知道毒是谁下的。”
“我不知道。”
“别装。”胤禛盯着他，“你没吃点心，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太监的配饰。你认得，去年德妃寿宴，她赏过一批这样的腰带扣。”
胤禩笑了：“四哥，你查得挺细啊。”
“我也看到他腰上的莲花绕铜钱。”
“那你去告发就是了。”
“告发？”胤禛冷笑，“然后让皇阿玛清算后宫？嫔妃们互相攀咬，太监宫女挨个杖毙，整个紫禁城乱成一锅粥？”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但你是八阿哥。”胤禛往前一步，“你要是现在跳出来指认，表面是伸张正义，实际是逼皇阿玛动手。他可以压下案子，但他不能不管。一旦管，就得杀一批人，关一批人。你以为他是心疼那些下人？他是怕后宫不稳，朝局跟着乱。”
胤禩靠在椅背上，手搭在扶手上：“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装傻？”
“不是装傻。”胤禛声音低下来，“是你本来就不该知道。”
“可我已经知道了。”
“那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屋里静了一会儿。窗外风吹树影晃了一下，烛火跳了半秒。
胤禩抬头：“四哥，你为什么帮我？”
“我没帮你。”
“那你干嘛半夜跑来给我送证据？”
“我只是不想你做蠢事。”
“你觉得我会蠢到去掀桌子？”
“你会。”胤禛看着他，“你以前就蠢过。为了争一口气，跟蒙古人打擂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以为没人看见？你那一身伤，是武力卡撑的吧？”
胤禩没说话。
“签到系统。”胤禛淡淡道，“你每天早上都在咸福宫门口站一会儿，说是呼吸新鲜空气。可你每次签完到，眼神都不一样。”
胤禩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个。”胤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你冰嬉那天，系统提示‘获得冰上轻功’，声音不大，但我在场边听见了。”
“你离那么远——”
“我耳朵好。”
胤禩沉默了。
原来他早就被盯上了。
不是监视，是观察。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了，你会信？”胤禛反问，“你现在信吗？”
胤禩想了想：“一半信，一半不信。”
“够了。”胤禛点头，“只要你不冲动就行。”
“那德妃那边呢？”
“她会收敛。”
“因为她知道事情败露了？”
“因为她知道我知道。”
胤禩明白了。
胤禛不是来劝他的，是来立规矩的。
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能再动。
他低头看着那块腰牌：“所以你现在把这东西给我，是让我安心？”
“是让你记住。”
“记住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胤禩抬头，对上胤禛的眼睛。
那眼神还是冷的，但里面多了点别的东西。
像是认可，又像是警告。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几天从冰场到膳房，从躲毒到识破，他一直绷着。
现在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停，别往前走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
“四哥，你说我不该揭发，那以后呢？她还会下手。”
“那就继续躲。”
“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
“你有系统。”胤禛说，“你每天都能签到，明天不知道会拿到什么本事。你怕什么？”
胤禩愣住。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他以为系统只是让他翻身做主人，没想到还能当保命符。
“所以你是让我苟着？”
“苟得住才是真本事。”
“那我要是哪天不想苟了呢？”
“那你得先有掀桌子的实力。”
胤禛站起身，准备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
转身，走回来，伸手拍了下胤禩的肩膀。
一下，不重，但很实。
“你倒会挑时候聪明。”
说完，他就走了。
胤禩坐在原地，肩头还留着那一下的力道。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银针，又看了眼桌上的腰牌。
然后站起来，把腰牌塞进抽屉最底下，压在一本书下面。
他重新点亮蜡烛，坐回桌前。
粥已经凉了。
他没热，也没倒。
只是拿勺子搅了搅，看着表面结了一层薄皮。
突然，他伸手把碗推到一边。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捏碎了撒进粥里。
药粉沉下去，没起泡，也没变色。
他盯着看了十秒，才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口。
味道没变。
他放下碗，嘴角动了动。
第二天有人来收碗，发现八阿哥昨晚的粥只吃了几口，剩下的倒掉了。
没人知道，那碗里原本有毒。
而现在，毒还在，只是换了个颜色。
胤禩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乾清宫的飞檐。
太阳刚出来，照在琉璃瓦上，闪了一下。
他眯了下眼。
今天还没签到。
他走出门，站在咸福宫门口。
清晨的风有点凉。
他抬起手，对着空气点了点。
【叮！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技能：听声辨位（初级）】
他眨了眨眼。
“这玩意儿能听出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吗？”
没人回答。
他笑了笑，转身回屋。
路过桌子时，顺手把空碗翻过来扣在桌上。
碗底朝天，像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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