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苏清鸢强装的平静。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王、王爷说笑了。”苏清鸢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紧紧攥着裙摆，“臣女只是路过城西，从未去过什么听风阁。”
她知道此刻的辩解苍白无力，可她不能承认。听风阁的水太深，与他们扯上关系，只会让她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更何况是在萧玦面前。
萧玦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讽，又似了然：“是吗？可本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苏小姐不仅去了，还与听风阁的主人见了面。”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苏清鸢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在这位洞察秋毫的王爷面前，任何谎言都瞒不住。
“是，臣女去过。”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隐瞒，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中秋宴凶险，臣女势单力薄，只能向人求助，还望王爷恕罪。”
她没有解释听风阁的身份，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坦然承认了求助之事。与其遮遮掩掩引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或许还能留一丝余地。
萧玦的眸色深了深，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他沉默片刻，问道：“你可知听风阁是什么地方？”
“略有耳闻。”苏清鸢低声道，“是一个消息灵通之地。”
“不止如此。”萧玦的声音冷了几分，“听风阁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连本王都要忌惮三分。你一个相府庶女，竟敢与他们扯上关系，就不怕引火烧身？”
“臣女也是无奈之举。”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在这深宅与朝堂的漩涡里，臣女就像一叶浮萍，若不寻些依靠，迟早会被风浪吞没。二皇子对父亲和王爷虎视眈眈，臣女只求能自保罢了。”
她的话坦诚而卑微，却也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萧玦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想起她在镇国公府撞翻酒杯的果断，在中秋宴上弹奏《秋风辞》的风骨，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自保？”萧玦收回目光，望向天边的圆月，“这世上，最可靠的依靠，从来都是自己。”
苏清鸢沉默了。她知道这个道理，可身处她的位置，又谈何容易？
“你与听风阁交易，付了什么代价？”萧玦忽然问道。
“臣女……只是以日后可能的回报作为承诺。”
萧玦挑了挑眉：“他们倒是肯信你。”
苏清鸢也不知道听风阁为何会愿意帮她，或许是那日她出手相助的回报，或许是另有图谋。但这些，她不能对萧玦说。
“王爷若是觉得臣女此举不妥，臣女日后不再与他们来往便是。”她低声道。
萧玦转头看她，月光洒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不必。”
苏清鸢愣住了。
“听风阁虽复杂，却也恩怨分明。”萧玦淡淡道，“你救过他们的人，他们帮你一次，也算情理之中。只是往后，再与他们打交道，需得万分谨慎，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他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苏清鸢心中微动，抬头看向他：“王爷……为何要告知臣女这些？”
萧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恢复了平淡：“本王只是不想看到相府因为一个庶女，再次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却让苏清鸢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她低下头：“多谢王爷提醒，臣女记下了。”
“回去吧。”萧玦挥了挥手，“宫宴快散了，独自在外，不安全。”
“是。”苏清鸢屈膝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回廊拐角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玦的背影。他依旧站在月光下，身姿挺拔，像一座孤冷的山。
“王爷。”苏清鸢鼓起勇气，轻声道，“今日在宴上，多谢王爷解围。”
萧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苏清鸢不再多言，快步离开了庭院。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萧玦身边的侍卫忍不住问道：“王爷，这苏小姐……”
“是个有趣的人。”萧玦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派人盯着些，别让她真的被人当枪使了。”
“是。”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萧玦望着圆月，眸色深沉。他总觉得，这个叫苏清鸢的庶女，或许会在这场波诡云谲的争斗中，扮演意想不到的角色。
而此时的苏清鸢，快步走在回宴会厅的路上，心跳依旧有些快。萧玦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他既点破了她与听风阁的关系，却又没有深究，甚至还提醒她谨慎行事。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知道，也不敢深想。她只知道，经过今夜的对峙，她与这位冷峻的王爷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回到宴会厅时，宫宴果然快要结束了。苏宏看到她，皱了皱眉：“去哪了？让为父好找。”
“女儿去更衣了，让父亲担心了，是女儿的错。”苏清鸢连忙道。
苏宏没再多问，只是道：“走吧，该回宫了。”
坐在回相府的马车上，苏清鸢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中一片纷乱。中秋宴上的风波，与萧玦的月下对峙，听风阁的神秘……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坚韧，才能在这张网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马车驶进相府，夜色已深。静姝院的灯还亮着，春桃正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苏清鸢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小姐，您可回来了！”
苏清鸢走进院子，看着熟悉的破屋，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安定。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这里终究是她暂时的容身之所。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安定，还能维持多久。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深宅中无尽的未知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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