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凝固的浓墨,细雨斜织,寒风刺骨.
姜绾缩了缩脖子,快步躲进一条幽深的小巷。肌肤在冷风中透出淡淡的绯红,长发被风吹得微乱,白鞋踏过积水的地面,溅起点点泥泞的痕迹.
巷中寂静无人,只有雨滴敲在伞面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轻响,反衬得四周更加空寂.
忽然——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姜绾不自觉地绷紧身子,脚步也跟着发颤.
昏暗的路灯将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在她眼前的地面上.
那影子离得很近,她的心猛地悬起,双手攥紧,额角渗出细汗.
她加快脚步向前,不敢回头,可那影子却始终紧随。恐惧攫住了思绪,她只能拼命地走,几乎要跑起来.
终于——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而姜绾已浑身发软,雨后的巷路湿滑泥泞,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拉住了她.
姜绾“啊……”
惊叫还未出口,已被堵在喉间.
那人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她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剧烈的起伏。接着,他低下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吴世勋“别出声.”
他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锋利,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握着的硬物抵在她腰侧.
姜绾“……”
她睁大了眼,后背一阵寒意。
吴世勋“帮帮我.”
沙哑的嗓音落下,他左手将那把枪塞进她手中:
吴世勋“拿着,我不想死在这儿.”
他将最后的指望押给了她。姜绾颤抖着接过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刻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远处忽然传来杂乱的叫喊——
一个粗嘎的嗓子吼道:
龙套“搜!他受了伤,跑不远!”
另一道声音狠厉地接道:
龙套“死了倒好,要是活着,我们都得完!”
威胁的话语一句句刺来,姜绾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枪,指节绷得发白.
靠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越来越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姜绾不敢再等——
她用尽力气搀住他,一步步挪向前方。直到踉跄着躲进小树林后的废弃旧楼,才勉强松了口气.
姜绾“你……太重了……”
她喘着气,将人半扶半拖进一间空屋,让他靠墙坐下,自己也被带着滑坐在地,胸口不住起伏,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浸湿.
急忙反锁了门,又拖来两把椅子抵住,她才回到男人身边.
他仍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即便面无血色,依然有种惊心的俊美,甚至因这份脆弱而更加夺目.
姜绾“你……还活着吗?”
她伸手探向他颈侧,触到的皮肤冰凉,却仍有平稳的搏动.
犹豫了一下,她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
姜绾“醒醒,别睡过去……”
吴世勋“没死.”
吴世勋哑声吐出两个字,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他撑着身后的床榻坐直些,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凝实,最后定在面前女孩脸上时,那双眼底翻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辨清,手已先一步伸了出去,稳稳攥住她的手腕.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即便虚弱,仍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吴世勋“替我止血.”
姜绾被他的动作惊得微微一颤,小声应道:
姜绾“好,你先躺下.”
随即轻轻抽出手。他的手冷得像冰,指节泛着青白.
血迹已染上她米白的裙摆。她小心地帮他褪去上衣,手心微颤,垂眼时长睫在颊上投下浅影,侧脸柔和如脂玉.
吴世勋“……嘶.”
衣料摩擦到伤处,男人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哼.
姜绾抬起眼:
姜绾“很疼吗?”
他下颌绷紧,颈侧青筋微显,嗓音沙哑:
吴世勋“不必管我,继续.”
上衣完全褪去后,露出线条紧实的上身.
姜绾脸颊发热,别开了视线.
姜绾“你……忍着些.”
她扶他平躺,自己蹲在一旁,目光游移,不知该落向何处.
男人将她这副慌乱无措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极淡地牵了一下,像是无奈,又像是藏着点别的什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剪开干净的布料,小心地为他包扎。小手在他腰腹间轻移,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皮肤.
寂静之中,莫名生出几分微妙的温度.
他的眸色渐渐转深,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直到她包扎完毕,他才伸手轻托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惶然的眼睛.
这张脸稚气未脱,却透着天然的纯柔,让他有一瞬失神.
姜绾脸更红了,下意识向后缩,却一下失去平衡.
男人迅速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他闷哼一声,手却仍松松环在她腰际.
姜绾“对不起……”
她慌忙起身,着急地问:
姜绾“你还好吗?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吴世勋“不碍事.”
可腰间的血正不断渗出,渐渐染红地面.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撑不住.
姜绾急忙取来毛巾按住伤处,又去拿手机:
姜绾“你别动,我叫救护车,你得去医院.”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虚弱地靠在她肩头,气息微弱:
吴世勋“别怕.”
随后,低声报出一串数字.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见他深邃的轮廓。虽然看不清样貌,她却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险气息.
不过几分钟,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为首的男人带着几名黑衣护卫和医护人员快步赶来,迅速将伤者抬上飞机.
为首那人没有离开,示意身后两人提来两只沉重的皮箱,朝姜绾微微躬身:
龙套“多谢您救了我们先生,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姜绾看着箱子,正要推辞,对方已接着说道:
龙套“这是先生的吩咐,我们不敢违背.”
她只好接过.
对方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将箱子轻放在桌上.
龙套“弄脏了您的屋子,实在抱歉。让我们替您收拾一下吧.”
姜绾“这怎么好意思……”
龙套“您不必客气。先生感念您的恩情,若不略作弥补,我们心中难安.”
说着,几人已利落地整理起来.
不过片刻,屋内已恢复整洁.
龙套“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
姜绾“路上小心.”
她目送他们离开,直到门外再无动静,才缓缓回过神.
目光落回桌上那两只皮箱.
今晚的一切,恍如一场离奇又朦胧的梦.
……
半年后的洛杉矶,格兰斯维尔庄园静得像座孤岛.
顶层套房的奢华在压抑氛围里褪了色,鎏金吊灯的光落下来,倒像是给空气裹了层冰壳.
龙套“吴先生,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沙发里的男人没动,只有眼底寒意一层层漫上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像是用冷玉雕出来的,不见半点波澜.
他对着手机,声音压得低而冷硬:
吴世勋“把这屋里的人拖走.”
电话那头的林籁显然被这语气里的戾气惊到,呼吸都漏了半拍,忙不迭应道:
林籁“好的,已经派人过去了.”
一旁的女人卖弄着就要褪去身上的衣物:
龙套“吴先生,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让您满意……”
吴世勋漠然移开目光,随手松了松领带。那刻意的姿态只让他感到反胃,尤其在确认她来自伊甸园之后,那股厌烦几乎难以遮掩.
最近,伊甸园的动作越来越大,光是这个月,他就已经发现了四个潜入的卧底.
叩、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
吴世勋指尖夹着的烟燃着猩红的火点,他吐出口烟雾,将那片模糊的氤氲吐向空中,冷声道:
吴世勋“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青年身形挺拔,眉眼干净得像张白纸,正是林籁.
他微微躬身时发梢都带着恭谨:
林籁“吴先生.”
吴世勋又吸了口烟,烟雾从唇齿间漫出来时,他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吴世勋“把她拉下去,房间里多消毒几遍.”
说完,他便将手中的烟头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随后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房间.
走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守在电梯口的手下见他过来,立刻躬身按了按钮.
镜面电梯门缓缓滑开,映出他冷硬的侧脸,指尖扯着领带松了半寸,眉宇间那点烦躁还没散.
电梯直达顶层的私密酒吧.
胡桃木吧台擦得锃亮,各式水晶酒瓶在顶灯折射下泛着流光,五彩光束在空气中游弋,混着低柔的爵士乐,倒生出几分纸醉金迷的靡丽.
两排黑衣手下见他进来,齐齐躬身:
龙套“吴先生好.”
林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说话时眼神小心翼翼地瞟着他的脸色:
林籁“您让找的那位小姐……有消息了.”
吴世勋正伸手去够吧台上的威士忌,闻言动作一顿,指尖悬在瓶身上,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林籁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
林籁“她进了娱乐圈,在国内。名气不大,查了下行程,今晚她会在李家的晚宴上露面.”
空气瞬间静了静,只有爵士乐还在低低流淌.
吴世勋拿起冰夹,往杯里丢了两块方冰,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吴世勋“李家晚宴?”
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林籁后背莫名一紧.
林籁“是.”
林籁赶紧点头:
林籁“就是那位李董的私人晚宴,去的都是些圈内人。”
吴世勋端起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在冰面上打着旋。他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半晌,薄唇轻启:
吴世勋“地址.”
林籁心里一凛,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林籁“我这就把地址和她的资料发您手机上.”
酒杯被轻轻放在吧台上,发出“笃”的一声.
吴世勋转身时,眼底那层冰似乎化了些,却又透着点更深的东西,像酝酿着风暴的海.
吴世勋“去备私人飞机.”
他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