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卿云厨房笔记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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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林小鱼的“强烈”喜好:
这丫头口味冲得很。辣要辣得嘶哈吸气,甜要甜得齁嗓子。上次从山下换回来的那罐番椒酱,不到半月就见底了,她拌饭、蘸馒头,甚至试图往汤里加,被我和白先生联手制止了。
她最爱我做的蜜汁炙山鸡——
山鸡抹足野蜜和碾碎的干辣椒,烤得皮脆肉嫩,油亮通红。她吃得满手亮晶晶,一边吸溜一边还要喊:
“够劲!这才配得上本座征伐四方的气概!”
清热去火的凉茶必须提前备好,不然第二天准嚷嚷嗓子疼。
甜食方面,她对琥珀核桃和浇了厚厚红糖汁的糯米凉糕毫无抵抗力。心情好或自认“立下大功”(比如成功大赚一笔)时,就会溜进厨房,眼睛亮晶晶地问:
“步大哥,今天有没有‘战备糖’补充?”
给她一小碟,能乐半天。白先生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不利养生,但看她那高兴劲儿,我也只能偷偷减点糖量,再备上消食的山楂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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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徐君的“实用”主义:
徐君对食物最大的要求就俩字:顶饿。
味道是其次,份量必须实在。他最满意的是一大海碗堆得尖尖的糙米饭,配上炖得烂熟入味、汤汁浓郁的山菌野猪肉,或者整条煎得金黄、撒粗盐的河鱼。
菜和饭一定要混在一起,用大勺子舀着吃,他说这样“效率高”。
点心方面,他喜欢实墩墩的馅饼、拳头大的粗粮馒头,或者我做的耐储存的肉干。
甜腻精致的点心,他尝一口就没了,说“不够吃”。有次朱老板献宝似的给他一块玲珑剔透的水晶糕,他接过来,很认真地端详了一下,然后……舌头还没尝着味道,食物就滑到胃里了。还说“好像没有味道”。朱老板差点心疼得背过气去。
他吃饭极其专注,速度不慢,但绝不狼藉,吃完碗里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会用馒头蘸掉。
白先生对此表示高度肯定:“进食专注,细嚼慢咽,有益消化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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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白辛的“雅致”需求:
白先生对口腹之欲看得极淡,但又讲究格调和清洁。感觉像大户人家爱吃的。
他喜欢极清雅的东西。一碗熬出米油、不见多余配料的白粥,一碟盐水焯过的嫩青菜,或者几块样式简单、甜度极低、带着食材本味的绿豆糕或桂花糕。茶要清茶,水要好水。
他尤其欣赏我做的菊花豆腐羹——豆腐切成极细的丝,在清汤中如菊花绽放,只点缀两粒枸杞,几乎不加调味。他说这道菜“有静气”。
点心方面,他偏好造型小巧、色泽素净的茶点,比如芸豆卷或枣泥山药糕,配着他药庐里自己焙的草药茶,能在窗边坐一下午,边看医书边慢慢享用。
任何油腻、浓烈、或形状粗放的食物,他基本不碰,眼神里的嫌弃比弥弥还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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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朱有钱的“吉利”与“方便”:
朱老板对吃食的核心诉求是:寓意好,不耽误时间。他最爱元宝形的蒸饺(馅料不拘,但形状必须是元宝)、金黄色的炸春卷(“黄金万两”)、发糕(“发财高升”)、还有上面撒了芝麻的烧饼(“芝麻开花节节高”)。
他吃饭速度极快,往往是我们刚开始细嚼慢咽,他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一抹嘴就开始拨算盘或琢磨新的生意经。咸香可口、能边吃边干的干粮最得他心,比如耐放的点心或夹了肉的馍。
有次我试着做了道工序繁复的“富贵芙蓉鸡”,他尝了一口,惊为天人,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然后下一句就是:
“步老弟,这菜要是拆解成半成品,让客人买回去自己简单一热就成‘大菜’,你说是不是更有卖点?”——在他眼里,食物除了吉祥,还得有转化成灵石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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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自己的那点念想:
我嘛……其实挺喜欢蜜饯果脯之类的小甜食。尤其是糖渍梅子和杏脯。
忙完一天,灶火熄了,众人散去,泡一杯淡淡的茶,含一颗酸甜的梅子在嘴里,能褪去不少疲惫。
这习惯大概是在外门养成的,那时日子清苦,一点甜意就是难得的慰藉。
林小鱼有次撞见,大惊小怪:“步大哥!你居然偷藏好吃的!”
后来她时不时会“上供”一点她认为最好的糖果蜜饯给我,虽然多半甜得发腻。
至于正餐,我反而没什么特别偏好,大家爱吃的,我都乐意做,也都能吃。看他们吃得满意,比我自己吃什么山珍海味都舒坦。
哦,对了,弥弥的口味也得单记一笔:最新鲜的小鱼干,煮熟的鸡胸肉撕成细丝,偶尔一点羊奶。它比白先生还挑食,不顺心就甩尾巴绝食,非得哄着才行。
所以你看,我们栖霞山这一日三餐,要兼顾辣的甜的淡的咸的、顶饿的吉利的雅致的、人吃的猫挑的……我这厨房,可不比调和一道精妙丹药容易。
但看着围坐一桌(或各自端碗)的这几张面孔,吵吵嚷嚷,挑挑拣拣,却又其乐融融,便觉得这烟火气,真是世间最踏实的好光景。
(步卿云合上笔记,擦了擦手,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转身从罐子里取出一颗糖渍梅子含在嘴里,开始琢磨明天的菜单:辣子鸡丁得做,徐君的炖肉要提前煨上,白先生的食材得备好,朱老板要的“发财糕”得发面,林小鱼的核桃好像不多了……嗯,还得去后山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笋,给弥弥换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