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走廊吵吵嚷嚷,韩时越刚把洗干净的柠檬茶罐放进储物柜,就听见楼梯口传来熟悉的起哄声。他皱着眉走过去,正好看见同班的李响被两个外班男生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伸手去扯李响怀里的笔记本——那是李响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画本,封面上还贴着韩时越送他的蝉形贴纸。
“松开!”韩时越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快步上前把李响拉到身后,目光落在黄毛攥着画本的手上,“把本子还给他。”
黄毛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一声:“关你屁事?这小子画画骂我们,还不能让我们教训教训?”说着就把画本往地上摔,韩时越眼疾手快地接住,指尖蹭到封面上的蝉贴纸,突然想起夏天里江起淮递给他薄荷糖时的温度——那是他想护住的温柔,容不得别人糟践。
没等黄毛再开口,韩时越已经攥紧了拳头。他平时不爱惹事,可此刻看着李响发红的眼眶,还有画本里被揉皱的画页,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了上来。黄毛率先动手推了他一把,韩时越踉跄了一下,随即攥住对方的手腕,一拳打在黄毛的肩膀上。走廊里瞬间乱了起来,桌椅碰撞声、起哄声混在一起,韩时越的白衬衫领口被扯皱,嘴角也破了皮,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画本,没让李响再受一点伤。
“住手!”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江起淮快步走过来,一把拉开缠斗的两人。韩时越喘着气抬头,正好撞见江起淮的目光——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落在他破了皮的嘴角上。那一刻,韩时越突然就慌了,攥着画本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耳尖比打架时还要烫。
江起淮的出现像一盆冷静的水,瞬间压下了走廊里的躁动。他没先看闹得最凶的黄毛,反而伸手扶了下还在喘着气的韩时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嘴角的伤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别愣着,先跟我走。”
他转头看向那两个外班男生,眼神冷下来时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画本我看过,没你们说的那回事。现在要么跟我去教务处,要么给李响道歉,自己选。”黄毛还想反驳,被江起淮扫过来的目光逼得缩了缩脖子,最终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说了句“对不起”,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起哄的人也散了,江起淮才转向还攥着画本、站在原地没动的韩时越,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语气软了点:“还杵着干嘛?嘴角流血了看不见?”
韩时越这才回过神,怀里的画本被他护得严严实实,封面上的蝉贴纸没歪分毫。他跟着江起淮往医务室走,走廊里的风带着午后的热意吹过来,耳边是江起淮的脚步声,心跳却比刚才打架时还要快。
医务室里只有校医留下的消毒用品,江起淮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拿起棉签蘸了碘伏,低头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差点碰到韩时越的脸。“疼就说一声,别硬扛。”他的声音很轻,棉签碰到伤口时动作放得极慢,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
“你怎么会来?”他忍不住问,声音有点发紧。
江起淮抬眼看他,棉签顿了一下,嘴角勾了个浅淡的弧度:“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见这边吵。”他收拾着用过的棉签,又补充了一句,“知道你不会主动惹事,但也知道,别人欺负到你在意的人头上,你肯定不会忍。”
韩时越猛地抬头,正好撞进江起淮的目光里——那目光里藏着他没说透的了然,像是早就看透了他看似冷静下的执拗。怀里的画本还带着温度,嘴角的伤口有点疼,可心里的燥热却慢慢沉了下来,变成了某种柔软的、不敢言说的悸动。
江起淮把一瓶新的碘伏塞进他手里:“回去注意着点,别沾水。”说完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画本没坏吧?李响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
韩时越攥着那瓶还带着凉意的碘伏,看着江起淮的背影消失在医务室门口,眸色沉了沉。窗外的风卷起窗帘,带着夏末的蝉鸣飘进来,他低头看着封面上的蝉贴纸,突然觉得,刚才那拳,好像也没白挨。
蝉鸣未歇
韩时越捏着那瓶碘伏坐了很久,直到医务室的玻璃窗映出他耳尖的红慢慢褪去,才起身往教室走。走廊里已经恢复了安静,只剩午后的阳光斜斜铺在地面,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李响局促地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攥着一块包装皱巴巴的奶糖。“韩时越,对不起……”李响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还是红的,“都怪我,害你打架受伤了。”
韩时越把画本递给他,指尖碰到画本封面的蝉贴纸,动作不自觉放轻:“没事,画没坏就好,小爷我抗揍,哪像你们。”他瞥见李响手里的奶糖,没接,只是扯了扯嘴角,试图掩饰伤口的疼,“江起淮说会跟你说清楚,以后别一个人往楼梯口去了。”
李响把奶糖塞到他手里,用力点头:“我知道了!还有……谢谢你。”说完就红着脸跑回了座位。韩时越看着掌心的奶糖,糖纸是浅蓝的,印着一只小小的蝉,和画本上的贴纸莫名有些像。
他刚坐下,前桌的江起淮就转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干净的纸巾,指尖还沾着点凉水。“刚去水房拧的,擦擦汗。”江起淮的目光落在他嘴角的伤口上,眉头微蹙,“还疼吗”
韩时越接过纸巾,冰凉的触感贴在额角,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好多了。”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才……谢了。”
江起淮笑了笑,指尖敲了敲他的课桌,指腹不经意擦过他放在桌角的奶糖:“跟我还客气?”他转头看向窗外,夏末的蝉鸣正透过窗户飘进来,带着点慵懒的倦意,“不过下次别这么冲动,打架解决不了问题,万一伤得重了,疼的是自己。”
韩时越没说话,只是盯着江起淮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和夏天那次在操场边一样,明明是带着责备的话,语气里却全是藏不住的在意。他突然想起江起淮在医务室说的那句“别人欺负到你在意的人头上,你肯定不会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放学铃声响起时,韩时越还在走神。江起淮收拾好东西,转头对他说:“一起走?”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路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江起淮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韩时越:“这个给你。”
韩时越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新的唇膏,外壳是简单的白色。“嘴角破了,总舔会疼,这个能润点。”江起淮的耳尖有点红,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篮球场。
韩时越捏着那支润唇膏,冰凉的外壳仿佛带着江起淮指尖的温度。他抬头时,正好看见江起淮的侧脸被夕阳映得柔和,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你……”他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江起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走着。路边的蝉鸣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为夏末收尾,可韩时越心里的某种情绪,却像是被这蝉鸣点燃,慢慢升温。
走到岔路口时,江起淮停下脚步,转头对他说:“明天见。”
韩时越点点头,看着江起淮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润唇膏和那半块没吃完的奶糖。他摸了摸嘴角的伤口,虽然还有点疼,可心里却甜丝丝的。
晚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草木香,韩时越突然觉得,这个夏末,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都要长,也都要温柔。他攥紧了手里的润唇膏,仿佛攥住了某种不敢言说的悸动,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耳边的蝉鸣,好像也没那么聒噪了。
第二天清晨,韩时越走进教室时,看见江起淮已经坐在座位上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课桌上,放着一瓶温热的豆浆。江起淮抬头看见他,笑着指了指那瓶豆浆:“刚买的,趁热喝。”
韩时越走过去坐下,拿起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他看向江起淮,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窗外的蝉鸣依旧,可这一次,韩时越却觉得,这蝉鸣里,藏着夏天未说完的温柔,和未来漫长岁月里,即将开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