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夜晚，顾淮远与刘宝山皆裹着玄色夜行衣，那布料并非寻常的死黑，月色下既不反光，又能将两人的身形融于阴影，刘宝山的夜行衣领口处绣着暗纹，是他布结界时常用的符文，玄色丝线叠着玄色底，只有凑得极近，才能看见纹路里渗着的一点青黑光泽。
两人立在枯松掩映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双沉冷的眼。邪修禁地的石门嵌在山壁间，黑沉沉的门楣刻满怨毒符文，石门四周，各大门派的守兵分作三拨，他们的灵力结成的光罩如薄冰覆在石门上，但凡有异动，即刻便会触发警报。
“时间已到，动手。”刘宝山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已扣住三枚淬了灵力的阵钉，玄色的袖摆垂落，将他的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阵钉银亮的钉尖，在玄色的映衬下，更显森冷。顾淮远喉结滚了滚，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慕晚，剑鞘也是玄色，与衣料融为一体，只有剑柄处缠着的红绳露了一点，那是他偷偷收着的、林晚竹绣帕上拆下来的丝线，此刻在玄色的包裹下，红得像一点未干的血，也像他眼底翻涌的偏执狠戾。
两人如两道玄色的疾风掠出枯松，守兵的警觉刚起，刘宝山已抬手掷出阵钉。阵钉破空的锐响里，那些细密的灵力纹路竟如蛛网般崩裂，守兵们尚未抽出佩剑，便被阵钉带起的罡风扫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顾淮远紧随其后，长剑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血珠溅在他的夜行衣上。
“有刺客！”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守兵们瞬间围拢过来，剑光如织朝着两人劈来，刘宝山冷笑一声，双手快速结印，周身涌起暗黑色的结界之力，玄色的衣袍被灵力鼓胀起来，那些劈来的剑光撞在结界上，竟尽数反弹回去，守兵们躲闪不及，被自己人的剑气刺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他布了姜山派将近百年结界，对各大门派的灵力运转路数了如指掌，这些守兵的招式在他眼中，不过是破绽百出的儿戏。
顾淮远杀红了眼，他本就积怨已久，此刻借着夜色与玄衣的遮掩，竟爆发出远超平日的灵力，一名守兵挥剑劈来，他反手攥住对方手腕，猛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腕折断的声响混着惨叫，在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抬脚踹翻对方，长剑直刺心口，血喷溅而出，沾在他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暗赤的晕染。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石门四周的数十名守兵已尽数倒地。刘宝山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珠，只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眼底无半分波澜：“没人来得及传讯，这些人都是各门派临时抽调的，结界一破，连求援的符纸都没机会捏碎。”
顾淮远喘着气，长剑拄在地上，剑身滴着血，沾了泥土与血渍，却依旧沉黑如夜，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黑沉沉的石门：“走，进去。”
刘宝山走上前，指尖抚过石门上的符文，灵力探入，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浓郁的阴煞之气扑面而来，混着腐朽与血腥的味道，呛得人五脏六腑发疼。两人踏入禁地，脚下的石阶滑腻腻的，像是凝了千年的血渍，踩上去时，鞋底竟吸走了那些湿滑，让两人的脚步稳得可怕。
行至石阶尽头，是一处开阔的地底洞穴，洞穴中央悬浮着一枚通体漆黑的丹丸，丹丸周身萦绕着翻涌的邪煞之力，像是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嘶吼。顾淮远的目光瞬间被那枚丹丸吸住，身形顿在原地，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衣摆竟也无风自卷，贴着他的小腿轻轻扫动，像是在催促他靠近。
“那便是邪元丹，禁地的核心力量所在。”刘宝山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在顾淮远身侧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传闻触碰它的人，会被邪力问心，稍有动摇，便会被吞噬神魂。”
话音未落，洞穴深处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是从神魂深处钻出：“你所求者，不过一女子，不过一场复仇。以灵魂为引，以血为祭，我便予你毁天灭地之力，你，愿意吗？”
顾淮远浑身一震，这声音像是精准戳中了他心底最偏执的执念。他想起林晚竹低眉顺眼的模样，想起沈谭州与她在一起的模样，这些事此刻都化作熊熊燃烧的戾气，烧得他理智尽失。他身上的衣服猛地绷紧，衣料下的皮肉仿佛与这股邪煞之力产生了共鸣，竟隐隐透出血管状的暗红纹路，将他整个人裹在一片妖异的红光里。
“我愿意！”他吼出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不顾刘宝山的阻拦，大步朝着那枚邪元丹走去。衣料上的赤红光晕一路随行，竟在地面投出一道扭曲如鬼魅的影子，在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孤绝而可怖。
指尖触碰到邪元丹的瞬间，丹丸表面的邪煞之力如沸水般炸开，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暗赤色能量顺着他的指尖窜入经脉，瞬间冲垮他原本平和的灵力脉络。顾淮远只觉浑身经脉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刺穿，蚀骨的疼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可这剧痛里，又裹挟着极致的畅快，像是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怼、不甘、偏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身上的衣服在这一刻彻底炸开，衣料不再是贴合的状态，而是被邪力撑得鼓胀，纹路里的赤红光晕暴涨，竟穿透了布料本身，化作无数暗红的符文，那些符文先是缠上他的手腕，顺着手臂爬向肩头，再蔓延至全身，与邪元丹涌入的力量缠在一起，丹田处原本温和的灵力，此刻被邪煞之力彻底吞噬、交融，化作暗赤色的狂暴能量，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每一次流转，都让他的气息更添一分阴鸷，一分暴虐。
“啊——”顾淮远仰头嘶吼，声音里混着痛苦与癫狂，衣袍的边角已被暴涨的邪力撕裂，碎布在洞穴里狂舞，他眼底爬满赤红的血丝，瞳孔竟也染成了赤红色，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变了，周身翻涌的邪力，竟让洞穴的石壁簌簌掉落碎石，那些涌入脑海的邪念、执念，此刻都成了这股力量的养分，他变强了，强到足以捏碎沈谭州的骨头，强到足以将林晚竹牢牢攥在手心，强到足以将整个姜山派踩在脚下。
不过数息的功夫，邪元丹的光芒渐渐黯淡，最终化作一缕黑烟，顺着顾淮远的指尖，彻底融入他的体内。他缓缓睁眼，眼底的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抬手时，暗赤色的灵力在掌心翻涌，竟凝而不散，他稍一抬手，掌风扫过，竟让整个洞穴都剧烈震颤，石壁上的符文纷纷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走。”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已全然没了往日的模样，带着邪煞特有的沙哑与冷冽，他的身影率先朝着石阶走去，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裂开细密的纹路，暗赤色的灵力从纹路里溢出，又瞬间收回，慑人至极。
刘宝山看着他周身翻涌的邪力，眼底既惊又喜，惊的是邪元丹的力量竟恐怖至此，喜的是顾淮远的力量越强，他拿到那份“成积丹”的把握便越大。他紧跟上顾淮远的脚步只敢远远跟着，不敢靠近顾怀远周身那股暴虐的邪力。
两人转身顺着石阶折返，走出石门时，天已微亮，晨光刺破晨雾
顾淮远立在山巅，望着姜山派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声音不大，却带着蚀骨的寒意，穿透晨雾，像是要将这话语钉进姜山派的每一寸土地。
“姜山派，给我等着。”
他顿了顿，暗赤色的灵力在周身翻涌，每一个字都裹着滔天的戾气与痴狂：“我顾淮远今日入成为邪修，只为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沈谭州，我会亲手踏平姜山派的山门，将晚竹护在我身边，届时，整个姜山派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刘宝山站在他身侧，听着这带着疯魔的宣言，只觉后背发凉，却也更笃定了自己的选择——这样的顾淮远，才够资格帮他拿到那份“成积丹”。
顾淮远的目光死死锁着姜山派的方向，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踏碎山门、手刃仇敌的画面，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暗赤色的灵力顺着指缝溢出：“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回去。姜山派的天，该换了！”
而当第二拨守兵换岗赶来时，看到满地的尸体与洞开的禁地石门，顿时炸开了锅。为首的守将颤抖着捏碎求援符纸，声音里满是惊恐：“邪修禁地遭闯！守兵尽数殒命！速禀各派掌门”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修仙界，可此时的顾淮远早已隐匿在苍山深处。顾淮远盘膝而坐，调息炼化体内的邪元之力，那些暗红的符文依旧在他周身缓缓流转，眼底的偏执与狠戾，已凝成了指向姜山派的利刃。他默念着方才的话，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回去，回到姜山派，将所有阻碍他的人，尽数碾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