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看向窦玉临,问道:“窦玉临,听你家下人所言,新娘马车受惊时,你并未立刻去追,反而离开了现场。那时,你去往何处?”
窦玉临眼神闪烁,闪过一丝心虚,强自镇定道:“这……这与我姐姐的死有何关系?”
我面色不变,语气却不容置疑:“回答本官的问话。”
窦玉临在我的逼视下,气势矮了半截,低下头,不情愿地嘟囔道:“我……我心里憋闷,去……去喝了点闷酒。”
我又将目光转向宋柴,话却是对窦玉临说的:“听你方才言辞,你姐姐嫁给宋柴,你似乎极为不满?”
窦玉临立刻抬头,毫不犹豫地愤然道:“当然!都怪我爹糊涂!我姐姐品貌出众,就不该嫁给这个败类!他宋柴算什么东西!”
宋柴气得又想反驳,被我一个眼神制止。
窦玉临转向我,深深一揖:“苏县尉!就算宋柴不是直接动手的凶手,我姐姐的死也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请县尉明察秋毫,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我略一沉吟,对窦玉临道:“你先出去等候。”
窦玉临狠狠瞪了宋柴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内只剩下我与宋柴。
宋柴这才急切地凑上前,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悲伤与茫然,声音发抖:“苏县尉,丛儿……丛儿她……真的……死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些许:“嗯,遗体已在县廨,经家属确认无误。”
宋柴踉跄一步,勉强站稳,喃喃道:“丛儿昨日迟迟未到,我还以为是……是窦玉临这个混账从中作梗,把他姐姐又强行带回了窦家,故意悔婚!”
我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反问:“哦?你为何会如此想?”
宋柴情绪激动起来,话语中带着压抑的愤懑与委屈:“不瞒县尉,我父母早亡,家道中落,窦家早有悔婚之意!特别是窦玉临,屡次出言羞辱,阻挠婚事!若不是岳父大人尚念旧情,坚持信义,丛儿又对我情真意切,宁死不屈,哪会有昨日的婚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苏县尉!您一定要抓到凶手,为我娘子报仇雪恨啊!丛儿她死得冤啊!”
我将他的悲痛、冤屈与恳切尽数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衡量,最终叹了口气,伸手虚扶了一下:“本官知道了。你且节哀,案情若有进展,自会告知。”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宋柴连忙起身,抢步上前,恭敬地为我撩开门帘:“苏县尉慢走,一切……一切就拜托您了!”
我走出闷热的木屋,深深吸了一口室外清冷的空气,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屋内宋柴那孤立无援的身影,这才与等候在外的随从们一同离开庭院。
刚出大门,苏谦便跟了上来,低声请示:“县尉,接下来该如何?”
我略一思忖,吩咐道:“命宋柴自明日起,每日辰时准时来县廨点卯,向本官报告其行踪,不得有误。”
苏谦面露疑惑:“您这是……怀疑他?怕他逃走?”
我目光微凝,低声道:“防患于未然而已。此人是赌徒,心性难测,绝不可轻信。”
苏谦讶然:“赌徒?县尉如何得知?他毕竟是新郎官……”
我并未多言,只是肯定地道:“本官自有判断。照办便是。”说罢,不再解释,领着众人快步离去。
而就在我们一行人离开的同时,不远处一座屋舍的屋檐之上,三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金吾卫身影悄然隐在阴影中。
正是卢凌风与其亲随小伍及另一名卫士。
小伍望着我们远去的方向,疑惑地低语:“中郎将,苏县尉就这么走了?并未拘押宋柴?看来她并未重点怀疑宋柴啊。”
卢凌风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评价:“愚钝!那宋柴分明是个赌徒,言行举止漏洞百出,岂可轻信?竟如此轻易就被他一番表演蒙蔽!”
旁边那名卫士好奇问道:“将军,您怎么断定宋柴是赌徒?”
卢凌风嘴角勾起一抹洞察的冷笑:“我清晨便赶到此处监视,那时宋柴还未归家。长安宵禁森严,夜不归宿者,无非两种,酒鬼与赌徒。我观察他归家时步履虽急却稳,眼神清明,毫无醉态,定然是赌了一夜,天亮才敢回来。”他顿了顿,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宋柴那家徒四壁的院落,“再看这光景,还需多言吗?”
小伍与同伴对视一眼,心中对自家将军的观察力暗自佩服。
卢凌风则望着我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不知是对我的“失察”不满,还是另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