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画室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晚正给画里的槐树添上最后几笔金黄,江熠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画框装裱卡纸,鼻尖几乎要碰到木质边框。
“左边再挪半厘米。”苏晚头也没抬,笔尖在画布上轻点,“不然不对称。”
江熠乖乖照做,指尖捏着卡纸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落在卡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看着那片晃动的光影,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好了。”江熠直起身,后退两步打量着,“这样应该能交了吧?”
画里的星空泛着淡紫色的光晕,老槐树的枝桠间缠着几颗星星,树下还添了两个模糊的影子,是他硬要加上的——“就当是我们俩在看星星”,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苏晚看着那两个依偎的影子,嘴角忍不住弯起:“嗯,能交了。”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放学时,苏晚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苏晚,你看看这个。”班主任推过来一个信封,牛皮纸的,没有署名,“有人把这个放在我办公桌上,说你们……”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张信纸。照片正是林薇薇偷拍的他们在画室的样子,角度刁钻,有的拍她握着江熠的手教画画,有的拍两人头靠得很近看画稿,每一张都像是刻意截取的“亲密证据”。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用的是打印体,显然不想让人认出笔迹:“苏晚为了让江熠在画展上占名额,故意隐瞒他不会画画的事实,还利用他的好感……”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像淬了冰的针,扎得苏晚指尖发冷。
“这是真的吗?”班主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和失望,“画展名额是给有实力的学生的,你们不能……”
“不是的!”苏晚急得涨红了脸,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是真的在合作!江熠他很努力,画得也越来越好,这些照片是断章取义!”
“努力?”班主任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江熠正懊恼地抓着头发,面前的画纸一团糟,“这就是你说的努力?苏晚,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
“老师!”江熠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交的画稿,“那些话都是假的!是我非要跟苏晚合作,画不好也是我的问题,跟她没关系!”
他冲过来,一把夺过苏晚手里的照片,用力揉成一团:“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林薇薇昨天还在画室外面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她干的!”
“你有证据吗?”班主任皱起眉,“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江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当时只觉得林薇薇的眼神不对劲,没想着要留证据。
“画展的名额,你们俩都别参加了。”班主任放下信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等学校调查清楚再说。”
“不要!”苏晚和江熠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幅画里藏着他们多少个晚自习的心血,藏着月光下的低语,藏着彼此笨拙的关心,怎么能就这样被否定?
苏晚看着被揉成一团的照片,又看了看江熠通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那些小心翼翼维护的默契,那些悄悄滋生的好感,在匿名信和照片面前,脆弱得像张薄纸。
“老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颤抖,却异常清晰,“画我们会交上去,参不参加由学校决定。但我必须说,江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很认真,也很努力。”
江熠猛地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愧疚。“苏晚,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苏晚摇摇头,拿起那幅装裱好的画,“走吧。”
走出办公室,秋风灌进衣领,冷得人发抖。两人一路沉默,走到画室门口时,江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晚,你信我吗?”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慌乱和真诚,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信。”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抱着画往前走,“但别人不信有什么用?”
江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的画稿被攥得变了形。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笨拙,痛恨那些躲在暗处的恶意,更痛恨自己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那天晚上,江熠把自己关在画室,对着那叠被揉皱的照片看了很久。月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他拿起一支笔,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而苏晚回到家,把画挂在墙上,看着那片被改成星云的痕迹,突然觉得,有些裂痕,不是靠画笔就能修补的。就像此刻心里的委屈和迷茫,像被秋风吹散的落叶,不知道该飘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