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叫你来,是想把它交给你。”
黎母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小屋里,却清晰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激起了李珥心中滔天的巨浪。她看着那个被证物袋仔细包裹的日记本,感觉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凉地回落四肢。那不仅仅是日记,那是一段被时光尘封的往事,是黎吧啦最私密的心事,是她走向那个悲剧性结局前的心路历程,更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或者引爆更大毁灭的钥匙。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她?
“阿姨,这……”李珥的声音干涩,喉咙发紧,“这是吧啦的东西,是您的……”
“我老了。”黎母打断她,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看不了几次了。这上面写的,我当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都要裂开。后来,就收起来了,怕看,也舍不得烧。总觉得,这是我女儿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念想了。”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墙上的照片,看着女儿永远定格在青春的灿烂笑靥,眼角细细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永远也流不尽的泪水。
“但现在不一样了。”黎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释然,“那些旧事,又被翻出来了。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总得有个了结。我不想让它跟着我进棺材,也不想让它再被不相干的人拿去胡说八道。你……不一样。”
她看向李珥,眼神复杂:“你也是个姑娘,你也知道那种……心里头装着一个人,又苦又说不出,最后把自己憋死的滋味。吧啦的这点心事,也许你能懂一点。交给你,是……是觉得,也许这东西,能给活着的人,一个明白。是好是坏,是解脱还是更深的孽,都看天意吧。”
“可我……”李珥心乱如麻,下意识地想拒绝。这太沉重了,沉重到她不敢想象里面的内容,更不敢承担这份信任背后所代表的一切。
“拿着吧。”黎母将日记本连同证物袋,轻轻往前推了推,放到了两人之间的矮几上,“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烧了也好,交出去也好,留着也好……都由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珥,那目光里有恳求,有哀伤,还有一种看透世事的通达,“看在我女儿的份上,让活着的人,能往前走一步,哪怕就一步,也好。”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那日记,也不再看李珥。那姿态,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弱,也是一种彻底的、孤注一掷的交付。
从黎母家出来,李珥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用红布重新仔细包好的日记本。小小的本子,却像烙铁一样烫手,沉得像一座山。初夏的阳光很温暖,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发冷,手心里全是汗。
她没有回张漾的公寓,也没有去任何地方。她像一具失了魂的空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一片混乱。黎母最后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给活着的人,一个明白。”
“……让活着的人,能往前走一步,哪怕就一步,也好。”
她该怎么办?打开它?窥探一个逝者最隐秘的心事,揭开一段血淋淋的过往?这会不会是对死者的又一次亵渎?还是说,这里面真的藏着她和张漾,甚至许弋,都需要面对的、无法逃避的真相?一个能让所有悬而未决的痛苦,画上句号的真相?
可是,那个“句号”,是解脱,还是更大的深渊?
她不知道。她不敢想。
最终,她在一家偏僻的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周围只有几个晒太阳的老人,远处是孩子们的嬉闹声,世界平静而正常,只有她,手握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站在风暴的正中心。
她盯着那个红布包,许久,许久。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颤抖着伸出手,解开了红布,露出了那个透明的证物袋。封面上,褪色的圆珠笔字迹清晰可见——黎吧啦的名字,以及那个令人心碎的年份跨度。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证物袋的封口——当年警方为了取证打开过,并未完全密封——取出里面那本硬壳的、贴着卡通贴纸的日记本。封皮是硬的,边角有些磨损,带着陈旧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气息。
翻开扉页,是黎吧啦略显稚嫩但很工整的字迹,写着班级、姓名,还有一句当时很流行的歌词:“我的世界只有你懂。”旁边还用圆珠笔画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李珥的心猛地一抽。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有内容的纸张。
字迹是熟悉的,带着少女的娟秀和一丝倔强的潦草。前面大多是些少女的心事,对未来的憧憬,学业的烦恼,和一些简单的日常记录。夹杂着对许弋的迷恋,那种热烈、盲目、不顾一切的迷恋,字里行间充满了小女生的甜蜜和忧愁。
但渐渐地,日记的内容开始变化。出现了一个名字,频繁地,带着一种更复杂的、纠结的情愫。
“今天又在操场看到张漾了,他又一个人,在打球。阳光落在他身上,真好看。但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好像什么都进不了他的心。许弋说他很傲,不好惹。可我觉得,他好像……很孤单。”
“许弋又和人打架了,因为别人说了我几句不好听的。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心里……有点烦。他总是这样,冲动,不考虑后果。张漾就不会,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比谁都狠。”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告诉许弋,张漾……张漾好像偷偷看过我。许弋生气了,说要去找他麻烦。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吵架,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偷偷看张漾。我是不是很坏?”
“他们真的打起来了!就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张漾下手好狠,许弋鼻子都流血了。我去拉架,张漾推开我,看我的眼神……好吓人,又好像……有点受伤?我是不是看错了?”
“张漾来找我了。就在放学的路上。他把我堵在墙角,问我为什么要跟许弋说那些。我说我没有。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然后突然笑了,笑得好冷。他说,‘黎吧啦,你是不是觉得,戏弄人很好玩?’ 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分不清他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完了,我好像……喜欢上张漾了。怎么办?许弋怎么办?我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是个坏女孩?”
日记到这里,笔迹开始变得凌乱,情绪也变得激烈而痛苦。她记录着自己如何在许弋和张漾之间摇摆,如何被张漾那种若即若离、带着刺的吸引力所蛊惑,又如何对许弋的深情感到愧疚和压力。她写到和张漾偷偷的见面,那些短暂而危险的甜蜜,也写到他突然的冷漠和刻薄的话语,写到自己的心被反复撕扯。
“他说他只是利用我气许弋。他说我傻。他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是不是贱?”
“许弋知道了。他疯了一样,去找张漾。我不敢去想他们见面会发生什么。都是我害的。”
日期跳到了出事前的那几天。日记的笔迹越来越潦草,情绪也越来越绝望。
“他们都不要我了。张漾说我恶心。许弋说我变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妈妈整天哭,爸爸只会叹气。这个世界好没意思。”
“今天碰到张漾,他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笑得很好看。他从来没有那样对我笑过。那个女生,看起来乖乖的,和他很配。我躲在树后面,看着他走远,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原来,他真的只是玩玩。”
“许弋又来找我,说可以原谅我,只要我离开张漾。我看着他红肿的眼睛,突然觉得好累。原谅?谁原谅谁呢?错的都是我。”
“最后试一次。我要去找张漾,问清楚。如果他还是那样……我就去‘夜未央’,听说那里什么都能忘掉。忘掉就好了。”
最后一天的日记,只有短短一行,字迹歪斜,带着泪痕:
“他说的对,我真是个笑话。再见。”
日记戛然而止。
没有明确的时间,没有具体的地点,但那个“他”是谁,那个“夜未央”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李珥猛地合上日记本,仿佛被烫到一般,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看到了一个少女最赤诚、最滚烫、也最绝望的心路历程。看到了那份飞蛾扑火般、注定被灼伤的爱恋,看到了在两个人之间摇摆、最终迷失自我的痛苦,看到了被言语中伤、被冷漠刺穿的千疮百孔,也看到了那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时,万念俱灰的冰冷。
张漾利用她,刺激许弋。许弋因爱生恨,与她纠缠。而她,在极度的痛苦和迷茫中,走向了那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夜晚,走向了“夜未央”。
日记里没有记录仓库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那些伤人的话,那些冰冷的眼神,那些将她视为棋子和玩物的轻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早已消逝在时光里的、名叫黎吧啦的女孩。为了她那颗赤诚却错付的、最终被碾碎的心。
李珥坐在长椅上,在阳光下,在孩子们的嬉笑声中,哭得浑身发抖。她终于触摸到了悲剧最核心的部分,那不仅仅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缓慢的、由猜忌、利用、伤害和绝望共同促成的死亡。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漾的悔恨如此深重,深重到足以压垮他十年。她也终于明白,许弋的疯狂从何而来。他们每个人,都是这场悲剧的参与者和受害者,被年少时轻狂的恶和汹涌的爱恨,拖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沼。
而现在,这本日记在她手里。
她该怎么做?
是把它交给警方,作为黎吧啦案复查的证据?是交给张漾,让他彻底看清自己当年的残忍?还是……按照黎母所说,自行处置,让这一切,随着死者的逝去,彻底尘封?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都可能将现在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
她擦干眼泪,将日记本重新用红布包好,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滚烫的、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然后,她拿出手机,屏幕解锁,手指悬在张漾的号码上,微微颤抖。
是告诉他,还是独自承受这个秘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不是张漾,也不是黎母。
是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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