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

许弋……他跑去派出所自首了……说……说黎吧啦的死……是他和张漾……一起造成的……”

张漾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颤抖。他握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李珥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自首？许弋？他和张漾一起造成的？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比录像泄露更加具有毁灭性，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核弹，瞬间掀起了吞噬一切的巨浪。

“他……他疯了……”张漾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珥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哪个派出所？James还说了什么？”

“就……就是刚才你去的那个分局……”张漾语无伦次，“记者……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全堵在门口了……James正在赶过去……完了……这次真的全完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录像泄露已经是重创，许弋的“自首”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将坐实所有的猜测，将张漾彻底钉死在道德的十字架上，永世不得超生。

“上车！”李珥当机立断，拉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张漾，快步走向他的车。此刻，恐慌和指责都毫无意义，他们必须立刻搞清楚状况。

张漾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李珥塞进副驾驶，自己则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驶向那个刚刚离开不久的分局。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车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张漾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中。李珥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大脑飞速运转。

许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受不了舆论的压力精神彻底崩溃？还是……这根本就是陈明山和蒋皎设计的又一环？用一个疯子的“自首”，来彻底坐实张漾的“罪名”，让他百口莫辩？

无论是哪种可能，后果都不堪设想。

快到分局时，远远就看到门口围满了黑压压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长枪短炮对准了门口，喧闹声即使隔着车窗也能隐约听到。警方的警戒线已经拉起，维持着秩序。

李珥将车停在远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她看着那混乱的场面，心沉到了谷底。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只会让场面更加失控。

“给James打电话，”李珥冷静地吩咐，“问他在哪里，里面什么情况。”

张漾机械地照做。电话接通后，James的声音急促而焦虑：“……我在里面！许弋的状态非常糟糕，胡言乱语，但一口咬定吧啦的死他和张漾都有责任……警方正在给他做笔录……外面全是记者！你们千万别过来！”

“他具体说了什么？”李珥凑近手机，沉声问。

“他说……说当年在仓库，他和张漾打架，说了很多刺激吧啦的话……还说……张漾后来找过陈明山压下这件事……他说他是帮凶……他受不了良心的谴责……”James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李珥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许弋的话，半真半假，将录像的内容“坐实”了，还把张漾私下找陈明山“平事”的举动捅了出来！这简直是致命的一击！

挂断电话，车内死一般寂静。张漾颓然靠在椅背上，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疯狂的记者，喃喃道：“他这是要拉着我一起死……”

“他是不是要拉你一起死不重要！”李珥猛地转向他，声音严厉，目光如炬，“重要的是，你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张漾，你看着我！”

张漾被她喝得一怔，茫然地转过头。

“许弋现在精神不正常，他的话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警方一定会深入调查！”李珥语速飞快，思路清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绝望！是立刻想清楚，当年找陈明山‘平事’的细节！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陈明山手里除了录像，还有什么？你必须赶在警方查到你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前，想好对策！”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陷入混乱的张漾。他深吸几口气，努力集中精神，眼神中的绝望渐渐被一种背水一战的狠厉取代。

“当时……只是口头协议……没有留下实质证据……”他艰难地回忆着，“陈明山很狡猾……他肯定处理干净了……”

“那你就一口咬定，当时年轻害怕，被他威胁，才被迫离开！”李珥果断地说，“把责任推给陈明山！现在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至于许弋……他的证词因为精神问题，可信度会大打折扣。但我们必须有更有利的证据来反击。”

更有利的证据？去哪里找？李珥的脑子飞速转动。陈明山？对，陈明山！他现在是关键！如果他出面否认，或者能证明许弋在撒谎……

就在这时，李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想救张漾吗？一个人来‘夜未央’旧址。你知道是哪里。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张漾。只给你一小时。”

发信人没有署名，但李珥的直觉告诉她，是蒋皎！或者是陈明山！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一个陷阱，毫无疑问。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找到破局关键的机会。

“怎么了？”张漾察觉到她的异常。

李珥迅速收起手机，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没什么，垃圾短信。”她不能告诉张漾，以他现在的状态，绝不会让她去冒险。

“张漾，”李珥看着他，语气异常平静，“你留在这里，和James保持联系，想办法稳住公司。我……我回社里一趟，看看能不能通过一些媒体朋友，尽量影响一下舆论风向。”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离开的借口。

张漾疑惑地看着她：“现在？社里？”

“对，现在。”李珥语气坚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你照顾好自己，等我消息。”

她不等张漾再问，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记住，冷静！等我的电话！”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快步混入人行道的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张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此刻他心乱如麻，又被李珥看似合理的理由说服，只能焦灼地留在车里。

李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立刻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但提示已关机。她看着短信里“夜未央旧址”那几个字，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和罪恶的地方，仿佛一个张着大口的黑洞。

去，还是不去？

明知是陷阱，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突破口的线索。为了张漾，也为了彻底了结这一切，她似乎没有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老街，原来的‘夜未央’酒吧那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车子汇入车流，驶向那个十年前悲剧开始的地方。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