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的重量

夜色深沉，小区门口的路灯在张漾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的问题悬在两人之间，像一块沉重的试金石。

“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需要我用一些……你不喜欢的方式去处理。你会……怪我吗？”

李珥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张漾，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孤注一掷的坦诚，以及深藏其下的、不易察觉的恳求。他不是在寻求许可，更像是在提前寻求一种……理解，或者说，是一种豁免。

晚风吹过，带着初夏夜晚的微凉。李珥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张漾，”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无法保证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不喜欢的方式’具体指什么。”

她选择诚实，而不是为了安抚而轻易承诺。

“但我想让你知道，”她继续说道，语气认真，“我讨厌的不是你解决问题的决心，而是可能存在的、对他人过分的伤害，或者……是那种将一切都用金钱和权力来衡量的冰冷。”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我希望我们之间，无论遇到什么，首先是坦诚。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你的顾虑，哪怕我可能不认同你的方法，但至少，让我知道我们是在一起面对，而不是你单方面地把我隔绝在你的‘保护’之外，然后用一个轻描淡写的‘解决了’来打发我。”

张漾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没有打断。

“我不是需要被护在温室里的花朵，”李珥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自己的力量，“我经历过的事，或许没你那么惊心动魄，但也让我学会了承受。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并肩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替我扫清一切障碍，却让我活在虚假平静里的……守护者。”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对这段关系的期望。不是依附，而是并肩。

张漾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仿佛在仔细咀嚼她说的每一个字。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我明白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总是习惯性地想用我的方式把你护起来，却忘了问你愿不愿意，忘了你早就不是那个需要我挡在前面的小女孩了。”

他的承认，带着一种卸下负担的释然。

“我答应你，”他继续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后无论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和你商量。我们可以有分歧，可以争吵，但绝不会再有隐瞒和单方面的‘解决’。”

这是一个承诺，一个超越甜言蜜语的、关于尊重和并肩的承诺。

李珥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真诚，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地。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

这一个“好”字，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因过往和处事方式不同而微微卡住的锁。空气似乎瞬间流动了起来。

关系似乎因为这次坦诚的交流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张漾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他不再只是每天发来“早安”，而是会和她分享工作中的趣事，甚至偶尔会征求她对某个商业决策的看法。虽然李珥对电商领域并不精通，但他这种将她纳入自己思考过程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尊重。

周五晚上，他们约好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电影散场后，两人沿着江边散步。晚风习习，对岸的霓虹璀璨，气氛轻松而惬意。

“下周我可能要出差几天。”张漾状似无意地提起，“去广州见个重要的供应商，可能会有点棘手。”

“棘手？”李珥侧头看他。

“嗯，之前的合作有点不愉快，这次去主要是重新谈判。”张漾没有隐瞒，“对方老板……有点难缠，喜欢在酒桌上谈事。”

李珥立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潜台词，以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想起James曾经提过，张漾胃不好，很大程度上是早年创业时在酒桌上硬拼出来的。

“必须去吗？”她有些担心地问。

“必须去。”张漾点点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供应商很关键，James搞不定，只能我亲自去会会那位‘酒神’。”

他用了调侃的语气，但李珥能听出其中的压力。她停下脚步，面对着他：“那……少喝点，注意身体。谈不拢就谈不拢，别硬撑。”

她的关心直接而朴素，却让张漾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这一次，在江边的晚风和灯火下，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和确认。

“好，听你的。”他低声应道，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送李珥到家楼下时，张漾没有像往常一样道别后立刻离开。他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眼神里有温柔，也有即将短暂分别的不舍。

“我后天早上的飞机，大概去三四天。”他说。

“嗯，路上小心。”李珥点点头。

“李珥，”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等我回来，有件事……想正式跟你说。”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期待。李珥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似乎预感到他想说什么。脸颊微微发烫，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默认的、带着羞涩的回应，让张漾眼底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愉悦：“上去吧，早点休息。”

李珥转身上楼，脚步轻快。走到楼梯拐角，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张漾还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脸上带着清晰的笑意，朝她挥了挥手。

这一次，没有不安，没有猜疑，只有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期待在心中蔓延。她甚至开始猜想，他回来之后，会怎样“正式”地跟她说什么。

然而，这种平静的期待，在张漾出差后的第二天下午，被一条突然弹出的娱乐新闻推送彻底打破。

推送的标题异常醒目：

“爆！电商新贵张漾密会过气花旦蒋皎，广州酒店深夜同框，疑似旧情复燃！”

标题下面，配着一张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主角的偷拍照——酒店走廊里，张漾和蒋皎站得很近，似乎在交谈。

李珥点开推送的手指，瞬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