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右下角的在线人数不断跳动，温湜悸对着镜头微笑，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接下来是大家点的《光阴的故事》，谢谢‘十一的小书童’送的火箭。”
她叫十一，本名温湜悸，一个在直播平台弹唱了三年的音乐主播。不算大红大紫，但也积累了一批忠实的粉丝，足以让她辞去设计工作，全职投入直播。
一曲终了，温湜悸抬头看评论，却发现今天的留言区异常统一。
“十一，加入‘星云团队’吧！他们正在招募音乐主播！”
“对啊，一个人单打独斗太辛苦了，抱团取暖才是王道。”
“听说他们能给成员带来平台推荐位，资源可多了。”
温湜悸微微怔住，随即恢复笑容：“今天怎么都在说这个？”
“‘星云’的老板刚刚来你直播间了！”一条醒目留言划过。
她心头一跳。星云是近期崛起的网红联盟，旗下有多位跨平台大V，据说加入他们的主播流量都能翻几番。温湜悸不是没想过加入团队，但她享受现在的自由——唱自己想唱的歌，按自己的节奏生活。
直播结束后，温湜悸盯着后台数据发呆。近三个月，她的观看增长几乎停滞，甚至偶尔下滑。算法不断改变，个人主播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湜悸，爸爸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医生建议再做一次详细检查...”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28岁，不再是可以任性挥霍青春的年纪。现实的责任像潮水般涌来。
接下来的直播中，加入团队的呼声越来越高。温湜悸发现不少粉丝的账号头像都换成了统一的卡通形象，上面写着“十一后援会”。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搞了什么组织？”她半开玩笑地问。
“十一，我们成立了正式后援会，想帮你争取更好的资源！”房管“小鱼”代表大家回答。
温湜悸心中涌过暖流。这些粉丝陪伴了她三年，见证了她从生涩到成熟。
下播后，她收到一条私信：“十一你好，我是星云团队的联合创始人林深，想和你聊聊合作的可能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湜悸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先泡了杯茶，坐在窗前静静思考。月光洒在窗台上，她想起刚辞职做直播时的忐忑，想起第一次收到粉丝打赏时的感动，也想起这些年看到的无数主播的崛起与沉寂。
一个人，流量不稳定。一个团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也意味着更多的约束。
第二天，她约见了林深。对方彬彬有礼，给出的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保留她全部创作自主权，团队只提供资源支持和商业对接。
“为什么选择我？我算不上顶流。”温湜悸直白地问。
林深微笑：“我们看好你的潜独特性。你的粉丝黏性很高，这是数据无法完全体现的价值。”
回家路上，温湜悸路过一家琴行，橱窗里摆着一把精致的木吉他。她想起自己的第一把吉他，是父亲用三个月加班费买的。那时她十六岁，梦想是成为歌手，站在大大的舞台上。
如今，舞台变成了小小的直播间，梦想变成了谋生。
手机响起，是父亲的主治医生。
“温小姐，你父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早期肺癌，需要尽快手术...”
温湜悸腿一软，靠在街边的墙上。
“手术...成功率多少？费用大概多少？”
听到数字，她心沉了下去。家里的积蓄远远不够。
那天晚上直播，温湜悸状态不佳，屡屡出错。粉丝们纷纷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强打精神，“今天想唱一首老歌，《外面的世界》。”
当她唱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时，声音微微哽咽。评论区被鲜花和安慰的话语刷屏。
下播后，温湜悸看着后台的打赏金额，是平时的三倍之多。粉丝们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困境，用这种方式支持她。
她红了眼眶。
凌晨两点，她终于回复了林深的邮件：“我同意加入，但有几个条件...”
签约仪式很简单，星云团队却做足了宣传。一夜之间，“十一”这个名字出现在了各大平台的推荐位上。温湜悸的粉丝数暴涨，商务合作纷至沓来。
团队为她配备了专业的拍摄、剪辑和商务对接，她终于可以专心做内容。第一个月，收入翻了两番。她立即将父亲转入最好的医院，预约了顶尖专家进行手术。
“谢谢你，女儿。”手术前，一向沉默的父亲握着她的手说。
温湜悸泪水在眼眶打转，从没像这一刻这样，庆幸自己做出了对的选择。
随着知名度提升，团队对她的要求也逐渐增多。直播时长增加了，还要配合其他主播联动，甚至要参加一些与音乐无关的商业推广。
“十一，你的曲风可以更大众化一点，数据会更好。”运营同事委婉地建议。
温湜悸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原创歌曲数据不如翻唱的热门口水歌，默默叹了口气。
更让她不安的是，一些老粉丝在私信里表达失望：
“十一，你现在的直播商业味太重了。”
“还是喜欢以前你自弹自唱，和我们聊天的时光。”
她试图在团队要求和自我表达间寻找平衡，但这越来越难。更让她措手不及的是，一场针对她的舆论风波突然袭来。
有匿名帖子爆料称“十一靠关系挤掉同期主播获得资源”“装清高实则耍大牌”，配图是她从豪华轿车下来的照片——实则是那天团队安排她去参加慈善活动。
负面评论潮水般涌来，夹杂着不堪入目的辱骂。
温湜悸关在房间里，三天不敢上网。团队表示这是“红了的代价”，会处理公关危机，但她需要配合发布一系列“亲民”“公益”内容。
她按照要求拍了vlog，展示自己去养老院慰问老人，笑容满面。晚上回家，却对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压力导致的肠胃炎又犯了。
躺在床上，温湜悸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恢复良好。家庭经济压力解除后，她有了重新选择的余地。
一个月后，星云团队举办周年庆，温湜悸第一次见到团队所有成员。晚宴上，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主播们谈笑风生。
“不开心？”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团队里很少露面的神秘创始人之一，陆衍。据说他曾是知名音乐人，转型做幕后极其成功。
温湜悸勉强笑笑：“只是有点累。”
陆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看过你早期的直播，很有灵气。现在虽然精致多了，但少了点什么。”
一句话戳中温湜悸的心事。她鼓起勇气问：“陆老师，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陆衍轻笑：“我年轻时组过乐队，差点出名，后来选择了单飞。有人问我后悔吗？我说不，因为每个选择都是当时最真实的自己。”
周年庆后第二天，温湜悸收到团队的新计划：与当红小生炒作绯闻，这是提升热度的最快方式。
“我拒绝。”她第一次强硬表态。
运营总监皱眉：“十一，这是团队的决定。你签了合同，有义务配合。”
“如果我说不呢？”
“那恐怕要按违约处理。”
温湜悸回到家，打开电脑，无意中点开了三年前第一次直播的录像。画面里的女孩紧张得弹错音符，却笑得很真实。评论区最早的粉丝们热情地给她鼓劲：“加油十一！”“声音真好听！”
她哭了。
当晚，温湜悸照常开播，却没有按照团队给的剧本进行。她素颜出镜，抱着吉他，对镜头说：
“今天想和大家聊聊天。我原名叫温湜悸，湜是水清见底的意思，悸是心动的感觉。我爸爸说，希望我永远清澈，永远为美好心动。”
“三年前我开始直播，取名十一，因为十一是‘土’字的拆解，希望自己脚踏实地。感谢你们一路陪伴，看着我成长，也看着我迷失。”
评论区安静了，随后是粉丝们温暖的留言。
“十一，做你自己就好！”
“我们永远支持真实的你！”
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这首歌，是我这周写的原创，《抉择》。”
没有华丽的编曲，只有简单的吉她和清澈的嗓音，却唱出了无数人的眼泪。直播结束前，温湜悸平静地说：
“也许我会减少曝光，也许数据会下滑，但我想找回做直播的初心——不是红，不是赚多少钱，而是通过音乐和大家产生真实的连接。”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这场“退步”反而让她登上了热搜榜首。#真实的十一#成为热门话题，品牌合作不减反增，而且更符合她的调性。
团队重新评估了她的价值，不再强迫她接受不喜欢的合作。
三个月后，温湜悸举办了第一次线下小型音乐会。台下座无虚席，当唱到最后一曲时，她看到第一排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衍，他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
演出结束后，陆衍来到后台：“有兴趣做个新项目吗？不是商业性的，是发掘有潜力的独立音乐人。”
温湜悸眼前一亮：“什么样的项目？”
“我准备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像你这样不想被过度商业化，但有才华的音乐人。”陆衍递过一份计划书，“有没有兴趣做艺术总监？”
温湜悸接过计划书，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在流量至上的时代，守护音乐的初心。”
她抬头，眼中闪着光：“我想，我找到真正想加入的团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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