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童磨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极乐教的朱红檐角在雨中显得愈发鲜艳夺目。一道纤细身影撑着油纸伞缓缓而来，伞面上溅起细微的水花。“啪嗒啪嗒”，雨滴顺着伞骨滑落。

问玉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素色襦裙，裙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些许湿漉漉的春泥。但她眉眼间的艳丽却未因此有半分减损，反倒在雨雾中更显朦胧动人。她是替无惨来祈福的，指间紧紧攥着一方绣着缠枝莲的锦帕，帕子里裹着无惨的一缕发丝。她步履轻缓，踏入香火缭绕的大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呼呼”的轻响像是香火在低声絮语。

童磨端坐在莲台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佛珠。他琉璃般的眸子向来盛满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看透了人间痴男怨女的爱恨嗔痴，心底却从未起过一丝波澜。然而就在问玉抬眸的瞬间，一切都改变了。殿内的烛火恰好映在她水润的杏眼上，眼尾天生的绯色晕开，像漫山遍野燃起的桃花，“轰”地一下，艳得晃人眼。

雨声在这一刹那仿佛静止，缭绕的香火气息也淡了下去。童磨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咯吱”一声微不可察。唇角的笑意凝在脸上，那双素来空茫的眸子里，竟破天荒地泛起了涟漪，像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深湖，层层叠叠的，全是她的身影。

他见过无数前来祈福的女子，温婉的、娇俏的、明艳的，却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仅仅一个眼神，便让他死寂的心，生出了名为“渴望”的情绪。“咕咚”一声，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问玉对他的注视浑然不觉，只是恭敬地跪在蒲团上，将那方锦帕放进香炉旁的祈愿盒里。她闭眼默念着祈福的话语，长长的睫羽垂落，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柔软的阴影，“沙沙”的默念声似是融入了雨声之中。

待她祈福完毕，起身准备离去时，才察觉到那道过于炽热的目光。她抬眸望去，正对上童磨含笑的眼，那双眸子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嗯？”她微微疑惑地歪了歪头，脚步未停，油纸伞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雨幕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栀子香，萦绕在大殿之中，丝丝缕缕钻进童磨的鼻腔。

童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缓缓站起身，指尖依旧捻着佛珠，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深了，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

春雨又落，“啪嗒啪嗒”打湿了极乐教的青石板路。问玉撑着油纸伞，裙摆轻扫过阶前的青苔，“唰”的一声轻响。她熟门熟路地踏入香火氤氲的大殿。她已是这里的常客。自从第一次替无惨来祈福，往后的每个月，她总会挑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带着绣着缠枝莲的锦帕，来为他求一份岁岁平安。

童磨依旧端坐在莲台之上，琉璃眸子弯着温柔的弧度，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比殿内的烛火还要炽热几分。“呼呼”的呼吸似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他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唐突挽留，只是在她跪坐蒲团祈福时，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她垂眸默念的模样，看着烛火映在她眼尾绯色上的细碎光影，“噼里啪啦”的烛火声成了这段时光独特的伴奏。

此后的日子，问玉每月如期而至。她每次来嘴角都会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她会在祈福后，同他说上几句话，说的是人间的春雨、“叽叽喳喳”檐角的飞燕，却绝口不提无惨的名字。童磨也从不追问，只是安静听着，目光黏在她脸上，像含着一汪春水。“哗啦啦”的雨声成了他们对话的背景音。

他看着她提及那人时，眉眼间不自觉流露的温柔，心底的渴望便疯长一寸。“唉”他偶尔会轻轻叹息。他开始期待每个月的雨天，期待那抹素色的身影，撑着油纸伞，踏雨而来。“嗒嗒”的脚步声是他等待中最美的乐章。

他想，这样的相识还不够，他要的，是能将她留在身边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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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惨缓步走近，指尖抬起童磨的下颌，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童磨能清晰感受到，眼前之人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力量。

“你不是渴望永恒吗？”无惨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眸底翻涌着暗潮，“你不是看遍人间虚妄，觉得无趣吗？我可以给你永生，给你俯瞰众生的权力

童磨的呼吸微微一滞，琉璃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浓烈的渴求取代。他活了太久，看够了生老病死的轮回，那些所谓的爱与恨，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可问玉垂眸祈福时的模样，却让他死寂的心湖第一次泛起涟漪。

若能得到永恒，是不是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将那抹艳丽的身影，牢牢攥在掌心？

“代价呢？”童磨抬眸，眼底的笑意里掺了几分认真

无惨松开手，指尖轻弹，一滴泛着诡异红光的血液落在童磨掌心。他的声音淡漠如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成为我的鬼，效忠于我，永世不得背叛。”

问玉怎么也想不到，当她再次见到童磨时，他竟也化作了与她同样的鬼魂之躯。那曾经熟悉的身影，如今却带着一丝陌生的阴冷，仿佛是从黄泉深处浮现出来的幻影，让问玉心头一震，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片刻。

童磨望着那抹素色身影消失在雨巷尽头，撑着油纸伞的手缓缓收紧，指骨泛出冷白的光。

他站在原地，眼底的温柔笑意尽数褪去，只剩下浓稠的、近乎贪婪的占有欲。雨丝打湿了他的发梢，他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全是问玉方才垂眸祈福的模样——长睫垂落，眼尾的绯色像晕开的胭脂，唇角噙着的那点极淡的笑意，分明是为了另一个人，却让他的心尖烫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