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风卷着碎叶,打在京城西市的客栈窗棂上,发出簌簌轻响。沈砚捏着半张皱巴巴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信纸边缘被他掐出几道深深的折痕。纸上是贤王府亲卫冒死送来的急信,寥寥数语却如惊雷炸在心头:“柳相构陷,贤王以通敌罪下天牢,柳党欲连夜灭口,速援!”
“盟主,贤王被抓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柳成业派了御林军封了天牢四周,连靠近半分都难!”丐帮舵主陈七推门而入,脸上还沾着尘土,语气焦灼,“属下刚从皇城根打探回来,柳相早朝时递了‘铁证’。一封贤王与北狄可汗的密信,还有城郊别庄搜出的两百副甲兵,陛下震怒之下当即下了旨,连萧将军求情都被斥退了!”
沈砚将信纸揉入袖中,眸底翻涌着寒芒。他与贤王慕容瑾虽交集不多,却深知其为人。昔年北狄入侵,慕容瑾自请挂帅,带三万轻骑守雁门关,硬生生以寡敌众击退敌军,战后却将功劳全推给麾下将士,自己只请旨减免北境三年赋税。这样的人,怎会通敌叛国?
“密信和甲兵必有问题。”沈砚声音沉冷,抬手取下墙上的墨色长剑,剑鞘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柳成业与幽冥教左护法勾结已久,此番诬陷贤王,定然是想铲除朝堂上唯一能制衡他们的人,好借陛下生辰宴谋逆。你立刻带丐帮弟子散布消息,就说贤王被诬之事另有隐情,引开柳党注意力;我去天牢见贤王,弄清证据的破绽。”
“可是盟主,天牢守卫森严,柳成业肯定派了死士埋伏,你孤身前往太危险了!”陈七连忙阻拦,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刀,“要不属下带几十名弟子跟你一起去,就算拼了命也要护住你和贤王殿下!”
沈砚摇了摇头,指尖在剑鞘上轻叩两下:“人多反而打草惊蛇。我乔装成狱卒潜入,你们在外接应,若听到天牢方向有异动,便立刻带人牵制御林军,记住,只许佯攻,不许硬拼。”
说罢,他迅速换上一身灰扑扑的狱卒服饰,脸上抹了些炭灰,将长剑藏在宽大的衣袍下,弯腰走出客栈。此时的京城街头,行人寥寥,偶有巡逻的御林军擦肩而过,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街巷里格外刺耳,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显然是怕被贤王之事牵连。
天牢位于皇城西北角,墙体由青黑色巨石砌成,高达三丈,墙头上布满了尖刺,门口守着两队御林军,个个手持长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沈砚混在送牢饭的杂役队伍里,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笨拙,指尖却始终抵着腰间的剑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站住!柳相有令,今日起天牢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包括送膳杂役!”守门的校尉伸手拦住队伍,目光锐利地在众人脸上扫过,当视线落在沈砚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你是新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沈砚垂着眼,故意让声音显得沙哑:“回校尉大人,小人是李牢头的远房表弟,他今日突发腹痛,让小人替他送一天饭。”说着,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塞到校尉手中,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大人辛苦,这点心意您收下,买杯酒暖暖身子。”
校尉掂了掂手中的铜钱,脸上的警惕淡了几分,挥了挥手:“进去吧,快点送完快点出来,别在里面乱逛,否则仔细你的皮!”
“是是是,多谢大人!”沈砚连忙点头,跟着杂役队伍走进天牢。
刚踏入天牢大门,一股混杂着腐臭、血腥与霉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走廊两侧的牢房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重犯,有的蜷缩在角落哀嚎,有的双目赤红地盯着过往的狱卒,铁链拖地的声音“哐当”作响,令人不寒而栗。沈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记住了守卫的位置与巡逻的间隔,心中默默盘算着潜入贤王牢房的路线。
贤王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的“玄铁牢”,这里是专门关押皇室重犯的地方,四周布满了玄铁栏杆,门口守着四名精锐御林军,比其他牢房的守卫森严数倍。沈砚送完饭,借口要去清理杂物,慢慢靠近玄铁牢,远远便看到一道素色身影坐在牢床边。慕容瑾虽身陷囹圄,却依旧身姿挺拔,一身锦袍虽沾了些许尘土,却难掩其温润气度,只是眉宇间染着几分淡淡的疲惫。
“殿下。”沈砚趁着守卫转身的间隙,快步走到牢门边,压低声音开口。
慕容瑾抬眸看来,当看清沈砚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缓缓站起身:“沈盟主怎么会来?此处危险,你快离开。”
“殿下被诬,我岂能坐视不管?”沈砚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低声道,“柳成业呈上的密信与甲兵,殿下可知其中破绽?我若要翻案,需找到能证明您清白的证据。”
慕容瑾走到牢门边,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玄铁栏杆,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密信上的笔迹虽是摹仿我的,却少了我落笔时‘点’画的顿笔力道,太学博士中定有人能看出端倪;至于城郊别庄的甲兵,并非禁军制式,而是我为北境伤残老兵打造的防身甲胄,庄内尚有上百名老兵可以作证。只是柳成业早有预谋,定然收买了太学博士,还派人控制了那些老兵,你想要找到证据,恐怕不易。”
“我明白。”沈砚点头,“柳成业与幽冥教勾结,此次诬陷不仅是为了扳倒您,更是为了夺取北境兵权,好配合幽冥教在生辰宴上谋逆。殿下可知,柳成业是否将什么关键证据藏在了府中?”
慕容瑾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柳成业书房的暗格里,有他与北狄信使往来的密信,上面记载了他伪造证据、勾结北狄的真相。只是他书房守卫森严,想要拿到密信,难如登天。另外,左护法伪装成他的幕僚,此刻应该也在相府,你若贸然前往,恐会遭遇不测。”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校尉的呵斥声:“都打起精神来!柳相有令,加强玄铁牢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
沈砚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再停留,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塞到慕容瑾手中:“这是江湖联盟的令牌,若遇到危险,可出示令牌联系天牢中的旧部。我已安排人手暗中保护您,您务必保重。我这就去相府取证据,定要在柳成业灭口前,还您一个清白!”
慕容瑾握着令牌,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望着沈砚的背影,沉声道:“沈盟主,万事小心。柳成业心狠手辣,相府中定然布满了陷阱,切勿轻敌。”
沈砚回头点了点头,迅速转身,混入巡逻的狱卒队伍中,悄然离开了玄铁牢。
刚走出天牢大门,沈砚便看到陈七带着几名丐帮弟子隐在街角,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盟主,怎么样?见到贤王殿下了吗?”
“见到了,已经摸清了证据的破绽。”沈砚压低声音,“柳成业的书房暗格里有他勾结北狄的密信,那是证明贤王清白的关键。你立刻带弟子去相府附近埋伏,牵制外围守卫;我乔装成幕僚潜入相府,拿到密信后,咱们在西市客栈汇合。”
“好!”陈七立刻领命,转身带着弟子消失在街巷中。
沈砚整理了一下衣袍,换上一身青色幕僚服饰,又取出发冠戴上,瞬间从粗陋的狱卒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文人。他快步走向相府,此时的相府门口,车水马龙,前来拜访的官员络绎不绝,大多是柳党的人,显然是在为柳成业“庆贺”扳倒贤王。
沈砚混在拜访的官员中,顺利进入了相府。相府庭院幽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随处可见手持长刀的护卫,戒备森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记住了书房的位置。位于相府最深处的“静思园”,门口守着两名精锐护卫,神色警惕。
趁着护卫转身通报的间隙,沈砚悄悄溜到静思园后侧,纵身跃上墙头,翻身落在庭院中。书房的窗户虚掩着,里面传来柳成业与左护法的对话声,清晰地传入沈砚耳中。
“贤王被关在天牢,萧将军被陛下斥责后闭门不出,朝堂上已无人能与我们抗衡。”柳成业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意,“待明日我再递一道奏折,说贤王在天牢中意图越狱,派死士将他灭口,到时候死无对证,北境兵权便是我们的了!”
左护法的声音阴鸷沙哑:“丞相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沈砚那厮近日在京城活动频繁,恐怕会坏了我们的好事。我已派幽冥教弟子暗中监视他,只要他敢靠近相府,定让他有来无回!另外,生辰宴的布置已经妥当,只要拿到贤王手中的北境兵符,再挟持陛下,整个大启便唾手可得!”
“兵符之事不必担心。”柳成业冷笑一声,“贤王被抓后,北境兵权暂时由我心腹接管,只需再等几日,待贤王一死,兵符自然会落入我手中。倒是那封勾结北狄的密信,你务必收好,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沈砚心中一凛,悄然走到窗下,透过缝隙望去。柳成业正将一封密信塞进书桌的暗格里,随后转身与左护法商议生辰宴的细节。他趁着两人不备,轻轻推开窗户,翻身潜入书房,指尖在书桌上快速摸索,很快便找到了暗格的开关。
就在他取出密信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左护法的声音陡然响起:“谁在里面?”
沈砚心中一惊,迅速将密信塞进袖中,转身冲向窗户。此时,左护法已经推门而入,看到沈砚,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沈砚!果然是你!竟敢潜入相府偷密信,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说罢,左护法抽出腰间的软剑,纵身扑了过来,剑尖带着凌厉的寒风,直刺沈砚心口。沈砚侧身避开,同时抽出背后的长剑,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剑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作响,震得书房内的烛火剧烈晃动。
左护法的武功阴狠诡异,招招致命,沈砚则以快破巧,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激战中,沈砚看准一个破绽,长剑一挑,挑飞了左护法手中的软剑,随即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转身就要冲出书房。
“拦住他!”柳成业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呼喊护卫。
很快,一群护卫冲进书房,将沈砚团团围住。沈砚手持长剑,目光冷冽地扫视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柳成业,你勾结北狄、诬陷贤王、意图谋逆,证据确凿,今日我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说罢,他长剑一挥,朝着护卫冲了过去。剑光闪烁间,几名护卫应声倒地,沈砚凭借着高超的武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静思园。此时,陈七带着丐帮弟子正好冲进来,牵制住了追来的护卫,大声喊道:“盟主,快走!我们掩护你!”
沈砚点头,纵身跃上墙头,朝着相府外冲去。身后的箭矢如雨般射来,他侧身避开,很快便消失在街巷中。
当沈砚回到西市客栈时,衣衫已被鲜血染红,手臂上还中了一箭,却依旧紧紧攥着袖中的密信。他忍着剧痛,将密信展开,上面清晰地记载了柳成业伪造贤王密信、收买太学博士、勾结北狄的真相,还有他与幽冥教左护法合谋在生辰宴上谋逆的计划。
“盟主,您受伤了!”陈七连忙上前,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沈砚摆了摆手,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不必管伤口,立刻将这封密信送给萧将军。萧将军忠心耿耿,只要他看到证据,定会在朝堂上揭传柳成业的阴谋,救出贤王。另外,通知江湖联盟的弟子,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生辰宴上的变故。这场风波,该结束了。”
烛火摇曳中,沈砚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他知道,拿到密信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朝堂博弈、生辰宴决战,才是真正的硬仗。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心中清楚,他守护的不仅是贤王的清白,更是整个大启的安宁。
天牢深处,慕容瑾握着沈砚留下的玄铁令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沈砚一定会带给他好消息,而他,只需耐心等待,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待着亲手将柳成业这等奸佞之臣绳之以法,还天下一个太平。
夜色渐深,京城的风越发凛冽,一场关乎皇权安危、百姓福祉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