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室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悬浮光屏上那个模糊的“灰塔”虚影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秦哲的脸色从未如此严峻过，他盯着那塔影，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收紧。苏岚虽然在外面，但通过内部通讯频道感受到了里面气氛的剧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传来：“秦队？林萧？发生了什么？”
“发现重大关联线索。”秦哲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苏岚，分析室进入一级静默状态，没有我的直接指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局内其他人员。”
“明白。”苏岚的回答简短有力，随即传来她启动额外安保协议的细微声响。
“灰塔……”秦哲重复着这个词，目光转向意识连接中的林萧，“这是一个在总部最高机密档案中，也只有代号和零散警告的组织。他们存在的时间可能比异常调查局更久远，行踪诡秘到几乎被怀疑是否真实存在。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们似乎对‘神骸’、‘法则变迁’以及‘契约者’本身，抱有某种极端而冷酷的研究兴趣。历史上几起著名的、涉及契约者大规模失踪或诡异‘进化’的事件背后，都隐约有他们的影子。”
“研究兴趣？”林萧感到一阵寒意，“像观察实验动物一样？”
“更像是对待可消耗的研究材料。”秦哲的声音低沉，“他们似乎相信，通过极端的刺激、催化甚至……拼接，可以加速神骸与宿主的融合，或者诱导出新的法则变异，以此来窥探世界更深层的秘密。‘噬空之影’那种粗糙的造物手法，很可能就是他们某种实验的失败品或者……副产品。”
林萧瞬间联想到了暗处的窥探、灰色的惰性能量体。原来自己一直在某个古老组织的显微镜下？
“他们为什么盯上我？因为我的神骸特殊？还是因为……”他想起了方清墨提到的血脉。
“两者都有可能。”秦哲分析道，“‘毁灭’属性本就罕见，活性又高，是绝佳的研究样本。再加上你可能存在的特殊血脉……对他们来说，你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宝藏。之前的碎片持有者、赵坤，甚至‘噬空之影’，可能都只是他们观察你反应的‘测试’或者‘刺激源’。他们像在调试一个复杂的仪器，不断输入变量，观察输出。”
这个推测让林萧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自己的一切挣扎、战斗、成长，都可能被一群躲在阴影里的家伙记录、分析，甚至暗中引导？
“我们该怎么办？”林萧问。
秦哲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决断：“首先，这个消息必须严格封锁，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上报总部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和更谨慎的渠道，否则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不必要的内部审查和干扰。其次，我们需要反制。”
“反制？”
“对。既然他们在观察，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秦哲的思维快速运转，“你的血脉关联，方处长既然点了出来，或许总部掌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我会设法以‘深入调查林萧能力稳定性及潜力评估’为由，向总部申请调阅相关非核心密档。同时，我们需要主动出击。”
他调出江城地图，将“灰岩地带”的区域高亮标记：“这里，很可能是他们一个外围的观测点或者能量源。五年前的报告显示那里有他们的活动痕迹，现在可能依然存在。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谨慎的、非官方的侦察。”
“我去。”林萧立刻说道。
“不，你暂时不能动。”秦哲摇头，“你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一动就会引起警觉。而且，你的力量特征太明显，容易暴露。这次侦察，由我和苏岚去。我们伪装成一次例行的、对历史异常地点进行复查的普通外勤任务。”
他看向林萧：“你的任务，是在我们离开期间，留在基地。但不要被动等待。继续深入挖掘资料库，尤其是关于‘灰塔’的任何蛛丝马迹，以及所有可能与‘毁灭’、‘血脉’、‘上古神魔战争’相关的禁忌知识。你的丁级权限还能用一段时间，尽量多记下有用的信息。另外……”
秦哲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尝试与你体内的神骸进行更深层的沟通。不是被动的感应，而是主动的‘询问’。既然它拥有高活性，甚至可能残留着古老意识碎片，或许它本身，就知道一些关于‘灰塔’，或者关于你血脉的事情。”
与神骸意识进行主动沟通？这无疑是在玩火，比压制“狂怒”残留更加危险。但林萧明白，这是最快获取信息的途径之一。
“我试试。”他没有退缩。
“记住，安全第一。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停止。”秦哲叮嘱道，“我们会尽快回来。在我和苏岚离开后，基地的常规防御会由其他人负责，你自己多加小心。”
分析程序被中止，所有关于“灰塔”虚影的数据被秦哲用最高权限加密封存。三人离开了分析室。
回到个人区域后，林萧能感觉到基地内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一些陌生的面孔偶尔出现，又迅速消失。秦哲和苏岚在短暂准备后，低调地离开了基地，执行他们的“复查任务”。
林萧则按照计划，再次沉浸于资料库。这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他搜索一切带有“塔”、“观察者”、“古老结社”、“禁忌实验”等关键词的记录，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收获甚微。“灰塔”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常规记录中“抹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些语焉不详的警告和无法证实的传说。
但他并非全无收获。在一份关于上古神魔战争末期，某些强大存在陨落前留下“后手”或“传承”的推测性文献中，他看到一段有趣的记载：有理论认为，某些极端强大的神魔，其陨落并非彻底的消亡，其核心意识或权柄可能以特殊形式散落、沉睡或转生，以待未来某种契机的“唤醒”或“归来”。
“归来”……这个词刺痛了林萧的神经。他想起了那悲凉的低语。
夜深人静时，林萧锁好房门，启动了房间自带的简易隔音和能量屏蔽装置（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他盘膝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将意识缓缓沉入体内，专注于右手掌心那沉寂的骨痕。
他不再试图压制或引导神骸能量，而是释放出一缕极其温和的意念，如同探针，轻轻触碰那冰凉的、蕴含着毁灭本质的核心。
起初，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不放弃，持续传递着意念，不是命令，而是询问，带着困惑与寻求真相的渴望。
“你是谁？”
“我又是谁？”
“那些窥探我们的‘灰塔’……是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林萧以为不会有回应，准备放弃时——
掌心深处，那冰冷的核心，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远比“狂怒”碎片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也更加疲惫的意念碎片，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梦呓，浮光掠影般掠过他的意识表层。
没有完整的句子，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无法言喻的感觉：
无尽的虚空与战火……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巨塔在崩解（与灰塔截然不同）……愤怒的咆哮与悲伤的叹息……一只染血的、布满裂痕的巨手指向星空的彼岸……还有最后，一个无比坚定却又充满疲惫的念头，如同烙印般传来——
“…未…完…的…使…命…”
林萧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那黑色的、崩解的巨塔是什么？那只染血的巨手？未完的使命？
神骸传递给他的，不再是单纯的毁灭冲动，而是一段充满悲壮与执念的残缺记忆！这记忆，似乎与灰塔无关，却指向了更加遥远的过去，以及……某个沉重的责任。
而就在这时，他房间的能量屏蔽装置，突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被某种微弱外力持续渗透的“嗡嗡”警报声！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窥探……并没有因为秦哲和苏岚的离开而停止。它甚至，尝试渗透到他房间内部！
林萧眼神一冷，悄无声息地起身，毁灭能量在指尖凝聚。
对方……似乎有些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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