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墨的到来与离去，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江城分局内部荡开了层层涟漪，但表面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暗地里，各种调查、数据回溯、档案调阅的指令变得更加密集。
林萧的日常训练在继续，但内容有所调整。苏岚加强了对他在高强度对抗中保持意志清明、隔绝情绪污染的专项训练，模拟各种精神干扰场景，甚至动用了一些局里提供的、能够诱发特定情绪波动的特殊仪器。过程苦不堪言，但林萧能感觉到，自己对那“狂怒”噪音的隔离墙，正在被锤炼得越来越厚实、坚韧。
秦哲则似乎更忙了，经常不见人影。偶尔出现，也是带着一身淡淡的疲惫和思索的神情。林萧按照方清墨的提示，利用权限，更加系统性地查阅与江城地区相关的古老记载和空间异常报告。他重点搜索与“灰色能量”、“惰性能量”、“使魔”、“窥探”等关键词相关的记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浩如烟海的丁级密档边缘，一份标记为“待核实/低关联性”的旧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报告来自五年前，记述了当时的外勤人员在清理江城以北一片被称为“灰岩地带”的废弃矿区时，遭遇不明能量生命体袭击的事件。袭击者被描述为“灰色半流体状，形态不定，可渗透常规物质，对能量攻击反应迟钝，行动迟缓但难以彻底消灭，疑似具备低级智能和长期潜伏、观测特性”。报告中提到，最终是通过大范围的高温焚烧和强磁场干扰，才将其暂时驱散，未能捕获样本。残留能量分析显示为“惰性、非活性，与已知任何神骸或秘境能量谱系均不匹配”。
报告的结论倾向于认为，这是该矿区因长期开采导致地脉紊乱、结合某种未知矿物辐射而产生的特殊能量现象，威胁等级低，建议定期监控。
但林萧看着报告中附带的、极其模糊的现场能量残留图谱，瞳孔微微一缩。那图谱的整体特征，与他那天在庭院阴影处“看”到的、正在蒸发的灰色能量痕迹，有七成以上的相似度！
“灰岩地带”……废弃矿区……
他立刻调出江城及周边的详细地图，锁定那片区域。同时，他将自己感知到窥探的大致方向和距离，与地图进行粗略比对。
一条隐隐的线索浮现出来——窥探感最强烈的方向，与“灰岩地带”所在的方位，存在重合的可能性！
这绝不是巧合！
林萧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立刻将这个发现报告给秦哲的冲动。对方行事如此隐秘，连基地的常规防御都难以察觉，贸然报告，是否会打草惊蛇？而且，这份旧报告被标记为“低关联性”，说明当时并未引起足够重视。他现在仅凭一份陈旧报告和自己的感知，说服力恐怕不够。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接下来的两天，林萧在进行日常训练和阅读之余，开始有意识地在基地内某些相对偏僻、靠近外围的通道或观察窗附近逗留，更加细致地去感知那种窥探。他发现，这种窥探并非持续不断，而是间歇性的，似乎与基地外部某个固定的“信号源”或“观测点”有关。而且，当他尝试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毁灭能量，以“感知触须”的方式反向延伸、试图追踪时，那窥探感会立刻变得模糊、远离，显示出对方具备极高的警觉性。
对方在躲着他的能量感知。
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对方非常了解契约者，尤其是了解他这种属性的能量特征。
就在林萧暗中调查时，秦哲主动找到了他。
“林萧，准备一下，有个临时任务。”秦哲的脸色有些严肃，不像往常那样带着微笑。
“任务？”林萧心中一紧，难道是和自己调查的事情有关？
“不是外勤。”秦哲摇摇头，“总部方处长离开前，留下了一份加密的补充指令和一组特殊数据。指令要求，由我和你共同对‘噬空之影’事件中，所有涉及异常能量（包括你体内的神骸反应、怪物能量、空间波动）的数据，进行一次交叉深度分析，试图构建一个临时的‘能量溯源模型’。”
他看向林萧：“你的神骸与这些事件存在直接感应，你的感知数据是模型不可或缺的一环。这个分析需要高度专注，预计需要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以上，期间不能中断。分析室已经准备好，是最高级别的屏蔽和防护。”
林萧立刻明白了。这既是任务，可能也是一种测试，或者保护性隔离？将他置于绝对安全的分析室内，既可以充分利用他的感知特性，也能暂时隔绝外界可能的干扰或威胁。
“我明白了，随时可以开始。”林萧应道。
“很好。带上你的个人装备，我们十分钟后出发。”秦哲说完，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分析过程中，如果‘看’到或者‘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无论多细微，立刻记录并告诉我。这次分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林萧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基地最深处的一间球形分析室。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某种哑光的吸能材质，房间中央是一个环形的操作台和多块悬浮光屏。苏岚也在这里，她将负责分析室外的安全守卫。
“通讯只保留内部加密线路，外部全部屏蔽。食物和水会定时送入。开始吧。”秦哲示意林萧坐到指定的感应椅上，椅背上连接着数条贴片式神经感应线路。
林萧依言坐下，线路自动贴合在他头部和脊椎的几个关键位置。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后，他的意识仿佛被接入了另一个维度。
眼前的光屏上，海量的数据流开始奔涌——卫星捕捉的空间扭曲图谱、前哨站最后的能量读数、苏岚的雷法能量记录、他自己的战斗能量波动、神骸共鸣频率、甚至包括之前“狂怒”碎片和赵坤“风暴”能量的部分特征数据……
秦哲坐在主控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引导着数据流的整合与碰撞。
“林萧，放松，跟随我的引导，将你记忆中关于‘悲凉低语’、与‘噬空之影’对抗时的法则感应、以及任何异常的感知片段，尽可能清晰地‘回想’并投射到数据流中。”秦哲的声音通过神经连接直接传入他的意识。
林萧闭上眼，摒弃杂念，开始深度回忆。那些模糊的低语、战斗中神骸的排斥与悸动、阴影核心一闪而过的波动、庭院里窥探的冰冷感……所有细微的感知，都被他努力提取、放大，化为一种特殊的“感知数据流”，汇入秦哲构建的庞大分析模型之中。
时间在高度专注中无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在无数数据的交织、碰撞、筛选之下，分析模型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关联脉络。林萧的感知数据像一把特殊的钥匙，正在打开某些被常规数据掩盖的锁。
突然，林萧的“感知数据流”剧烈波动了一下！
就在刚才，当他将最近一次感受到的“窥探”与那份旧报告中“灰色能量体”的特征进行潜意识比对时，模型深处，一段极其隐晦、几乎被常规分析忽略的“背景能量噪音”，被骤然放大、凸显出来！
这段“噪音”存在于“噬空之影”出现前后的空间监测数据中，也零星散布在之前赵坤活动区域的一些残留记录里，甚至……在更早之前，林萧融合神骸指骨那天的考古现场外围监测数据中，也有极其微弱的痕迹！
它如同幽灵般，贯穿了近期所有事件的边缘！
而更让林萧和秦哲心头巨震的是，当模型尝试对这段“背景噪音”进行反向溯源和特征强化时，光屏上逐渐浮现出的、一个极其模糊的、由无数细微能量脉冲构成的……
虚影轮廓。
那轮廓，隐约像是一座……塔。
一座寂静、古老、通体仿佛由灰色能量构成的……高塔虚影。
它就“存在”于数据层面，仿佛一个亘古的幽灵，静静地悬在江城地下的某个深处，向外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惰性的、却又无孔不入的观测脉冲。
“这是……”林萧的意识发出惊愕的波动。
秦哲的操作也停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那个模糊的塔状虚影，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灰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林萧从未听过的凝重与一丝……忌惮。
“总部数据库里，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一个被怀疑早已消亡的、存在于阴影中的古老观察者与……实验者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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