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精神力消耗巨大,心中揣着沉重如铅的秘密,但晨光依旧准时造访终焉之里。生活,或者说奈拉努力维持的、属于她和伙伴们的“日常”,在短暂的激烈动荡后,再次以它固有的、坚韧的节奏铺展开来。
奈拉比平时起得稍晚了一些。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头痛像针扎一样细密,让她下床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但她拒绝了伙伴们担忧的围拢,用温水洗了把脸,努力将梦境中灰暗、低笑和索欧苍白的脸暂时压在心底。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正常”的锚点。
厨房里飘出熟悉的香气,但今天的“主厨”似乎又换了人。
奈拉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
操作台前,身高接近三米的星穹巨傀依旧显得空间有些局促。但这一次,它没有在进行磕鸡蛋那种精细到令人屏息的操作。它面前摆放着奈拉常用的那个大号炖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温暖的热气,炖煮着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易于消化且富含营养的树果混合浓汤。
而真正在“掌勺”的,是终焉·妖火红狐“智慧天焰狐”。
天焰狐姿态优雅地坐在一张特意加高的椅子上(由星穹巨傀用它的力量临时“捏”出来的,符合狐狸身形的稳固石椅),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它一只前爪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前爪……正握着一柄对它来说尺寸过大的长柄汤勺,勺柄被一层幽蓝色、温度控制得极其精准的“智慧之火”轻轻包裹、托举着,使得天焰狐能毫不费力地操控汤勺在锅中缓缓搅动。
它微微侧着头,那双向来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狭长狐狸眼,此刻正专注地盯着锅中的汤水,时不时用尾巴尖优雅地调整一下旁边一个小火炉(由暗烬龙灯友情提供并精确控制的一簇恒温小火苗)的热度,或者用念力从旁边摆放整齐的、切好的树果块中,精准地摄取一两块投入锅中。
它那副神态,不像是在炖汤,倒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炼金实验,或者解读一份深奥的古籍。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智慧”的韵律感。
而星穹巨傀,则忠实地扮演着“助手”和“支架”的角色。它用一只覆盖着星铠金的巨大爪子,极其稳定地扶着炖锅的边缘(确保锅子不会因为天焰狐的搅动或自己的微小动作而倾覆),另一只爪子则小心地护在炉火和天焰狐周围,形成一道安全的屏障。它晶虹色的眼眸一会儿看看锅里的汤,一会儿看看天焰狐的动作,神情严肃认真,仿佛在学习什么高深的技艺,时不时还根据天焰狐的眼神示意,用爪尖极其轻巧地调整一下锅子的倾斜角度。
暗烬龙灯则趴在稍远处的窗台上,尾巴搭在外面,尾焰收敛成温暖的小火团,它暗金色的竖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悠闲,看着厨房里这“巨傀扶锅,天焰狐掌勺”的奇异组合。
美纳斯在连接厨房的水池(特意加宽加深过)里,探出彩虹水晶般的头颅,用尾鳍尖凝出一小股清澈的、带着安抚能量的水流,随时准备“支援”汤锅的水量或帮天焰狐清洗工具。
奈拉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打扰。她看着天焰狐用念力操控着汤勺,舀起一点汤汁,凑到鼻尖(虽然它可能不需要用鼻子闻)前,似乎在用能量感知汤汁的融合程度和营养析出状态,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用尾巴示意星穹巨傀可以撤掉一部分炉火了。
这画面有种超现实的和谐。威严如星域巨傀,此刻是无比可靠(且有点笨拙可爱)的固定架;优雅智慧的妖火红狐,则化身一丝不苟的药剂师兼大厨;暴躁的喷火龙贡献着最精准的火源;美丽的美纳斯充当着后勤水源。
很快,汤炖好了。天焰狐用念力操控着汤碗(特大号,适合奈拉和某些大体型伙伴)飘过来,星穹巨傀则小心翼翼地用爪子配合,将浓香四溢的树果浓汤盛入碗中。汤汁呈现出温暖的金黄色,里面浮动着煮得恰到好处的柔软树果块,散发出易于吸收的能量和安抚精神的香气——这显然是天焰狐根据奈拉今天明显不佳的状态特意调配的。
天焰狐从椅子上轻盈跃下,走到奈拉面前,将盛满汤的碗用念力稳稳递到她手边,狭长的狐狸眼看着她,传递来清晰的意念:“(消耗过度,需温和补充。此汤有安神之效。)”
星穹巨傀也凑过来,晶虹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轻轻“咚”了一声,似乎在问:“感觉好点了吗?”
奈拉接过还有些烫手的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直暖到心里。她低头,看着碗中倒映出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和围在身边的伙伴们。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有些低,但很清晰。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温润、甘甜、带着多种树果糅合的复杂香气和恰到好处的稠度,顺着食道滑下,似乎真的连精神力透支带来的隐隐抽痛都缓解了一些。
她慢慢地喝着汤,伙伴们或坐或立,安静地陪伴在周围。没有追问昨夜的惊悸,没有提及她眉宇间深藏的沉重,只是用它们的方式,为她准备一碗热汤,提供一个无声却坚实的支持。
早餐后,奈拉没有立刻钻进书房或训练场。她走到屋外的古树下,那里,终焉·波克基斯“寂灭福音”正像往常一样,在枝叶间进行着它那看似毫无规律、实则可能蕴含着某种祝福韵律的盘旋。阳光透过虹光流转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
奈拉在巨大的树根上坐下,背靠着粗糙温暖的树干,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强行冥想或思考,只是放任自己沉浸在终焉之里宁静平和的气息中,感受着微风,听着波克基斯翅膀偶尔拂过叶片的沙沙声,不远处湖泊传来美纳斯尾鳍划水的轻柔水响,以及星穹巨傀在稍远些地方坐下时,地面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沉稳震动。
这是一种放空,也是一种充电。她知道前路艰难,谜团深重,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属于她和伙伴们的家园里,她可以暂时卸下一些重担,只是简单地“存在”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小东西蹭了蹭她的脚踝。睁开眼,是那只总喜欢在星穹巨傀身上玩耍的稚山雀幼崽。它似乎终于鼓足勇气,离开了“移动游乐场”,颤颤巍巍地飞(或者说扑腾)到了奈拉附近,此刻正用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奈拉伸出手指,小家伙犹豫了一下,跳上了她的指尖,歪着头,发出细弱的“叽”声。
奈拉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它头顶柔软的绒毛,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
远处,暗烬龙灯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小团带着火星的鼻息,百无聊赖地用尾巴尖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烈咬陆鲨在岩区进行着它每日必修的、打磨自身“龙域”的沉静冥想。闪焰王牌和海豚侠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进行着速度与反应的对练,动作迅捷如电,却小心地控制着能量不波及周围。
一切如常。却又因为昨夜和清晨的插曲,这份“如常”显得格外珍贵,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港湾。
奈拉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份宁静里。索欧还在那个冰冷、充满诡异低笑的世界里等待,她必须前行。但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日常片段——一碗精心炖煮的汤,一个无声的陪伴,一只稚鸟的信任——构成了她内心最深处不愿放弃、必须守护的灯火。
她将指尖的稚山雀轻轻送回地面,看着它跌跌撞撞地飞向正在湖边“执勤”的星穹巨傀。然后,她站起身,黑眸中的疲惫被一种更加沉静的坚定所取代。
“谢谢,”她再次低语,这次是对着整个终焉之里,对着所有陪伴她的伙伴,“我会带着这份温暖,找到他,带他回家。”
温馨的日常,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她征途的归处。而现在,短暂的休憩之后,是时候再次出发了,为了将那同样珍贵、却深陷寒冷的另一份“日常”,重新带回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