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着，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谁在悄悄眨眼。
谢思言的数学卷子卡在最后一道大题上，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思路却像被打结的耳机线，怎么也理不清。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肚里的东西——是祁欲枫早上塞给他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心里的烦躁散去不少。
这时，一张纸条从旁边推了过来，上面是祁欲枫清隽的字迹：“卡壳了？”
谢思言抬头，正好对上祁欲枫看过来的目光。对方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纸条背面写道：“最后一道大题，辅助线怎么画？”
纸条很快被推回来，上面不仅画了清晰的辅助线，还标注了关键步骤，末尾加了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谢思言看着那笑脸，耳根有点热，顺着思路往下算，果然豁然开朗。等他解完题，长长舒了口气，转头想跟祁欲枫说声谢谢，却见对方正撑着下巴看他，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
“看我干什么？”谢思言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看你厉害啊，”祁欲枫压低声音，气息拂过谢思言的耳廓，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一教就会。”
谢思言的耳朵更烫了，连忙转回去假装整理卷子，心脏却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梧桐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同学们收拾书包的动静里，谢思言听见祁欲枫在旁边说：“我带伞了，一起走？”
“好。”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祁欲枫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下意识地往谢思言这边偏了偏。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两人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
走在铺满梧桐叶的校道上，雨丝被风卷着，偶尔落在手背上，带着微凉的湿意。谢思言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忽然想起初三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夜，祁欲枫把伞几乎全给了他，自己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那次下雨，你感冒了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祁欲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毕业典礼后那次？没感冒，我体质好。”他顿了顿，侧头看他，“倒是你，那天回去有没有发烧？”
“没有。”谢思言摇摇头，想起那天祁欲枫送他到巷口，把伞塞给他，自己冲进雨里的背影，心里软乎乎的。
说话间，路过操场边的梧桐林。祁欲枫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谢思言：“这里是不是很眼熟？”
谢思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路灯下，那棵最粗的梧桐树影影绰绰，正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心跳漏了一拍，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祁欲枫把伞往他手里塞了塞，自己走到梧桐树下，伸手接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叶子。叶子还带着点黄绿相间的颜色，脉络清晰。
“还记得那天，我把书签给你时，手都在抖。”他转过身，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怕你觉得我奇怪，怕你拒绝我。”
谢思言握紧了手里的伞，看着他的身影被雨雾笼罩，轻声说：“我没觉得奇怪。”
“嗯？”
“我当时……”谢思言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雨丝，“我当时很开心。”
祁欲枫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几步走回伞下，距离忽然拉近，谢思言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谢思言，”祁欲枫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点郑重，“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喜欢你这件事，从来没变过。”
雨还在下，伞下的空间很小，空气仿佛被拉得粘稠。谢思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心跳如鼓。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微哑：“我知道。”
知道他会在自己打球崴脚时，背着他去医务室；知道他会把早餐里的鸡蛋剥好塞给他；知道他会在无数个晚自习后，陪自己走那段漆黑的巷口。
这些细碎的温柔，早已像梧桐的根须，悄悄在心里扎了深根。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并肩往前走。雨渐渐小了，伞沿滴落的水声也慢了下来。快到谢思言家巷口时，祁欲枫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是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满满一罐梧桐叶，每片叶子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日期。
“从初三毕业典礼那天开始，每天捡一片。”祁欲枫的耳根有点红，“本来想等你生日给你的，现在……”
谢思言接过玻璃罐，罐子入手沉甸甸的，叶片在里面轻轻晃动。他看着上面的日期，从去年六月到今天，一天都没断过。鼻子忽然有点酸，抬头时，对上祁欲枫带着点紧张的目光。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有点哽咽。
“喜欢就好。”祁欲枫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巷口的路灯亮着，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谢思言抱着玻璃罐站在巷口，看着祁欲枫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徐思缘把自己织了一半的围巾往昭俞手里塞，昭俞假装嫌弃地说“针脚歪歪扭扭”，却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里。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啊，藏在笨拙的关心和细碎的坚持里，像梧桐叶一样，沉默却执着。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罐，又抬头望向祁欲枫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扬起。
这个秋天，好像比想象中更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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