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荠观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响时，谢怜正蹲在院子里翻晒去年收的菩荠干。竹匾里的菩荠片晒得泛着浅黄，混着院角老梅树落下来的花瓣，风一吹就飘起一点甜香。
他刚把最底下那层菩荠干翻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寻常人的轻，是靴底碾过落梅时，刻意放轻却还是带着点“存在感”的沉。谢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指尖捻着一片沾了花瓣的菩荠干，弯着眼睛笑：“三郎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要去南天门送贺礼？”
花城的声音从身后落下来，带着点刚从雪山上沾来的清寒，却裹着化不开的软：“天界那群老东西的贺礼哪有哥哥重要，刚把金箔封好就回来了。”
谢怜回头时，正好撞进花城的目光里。他今天穿了身墨色的常服，外袍的下摆绣着几支暗纹银蝶，发间没束玉冠，只松松挽着根青布带——是谢怜上个月从旧门帘上拆下来的那根，布带尾端还沾着半朵干蒲公英，是去年晒菩荠时落在上面的，花城一直没摘。
“怎么又把这布带戴上了？”谢怜笑着站起身，指尖去碰那朵干蒲公英，“都旧得发毛了，我前几天刚缝了根新的。”
“哥哥给的，旧点才好。”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慢慢暖过来，“新的留着，等哥哥给我绾发的时候再用。”
谢怜的耳尖悄悄红了一点，抽回手去收拾竹匾里的菩荠干：“就你会说好听的——对了，今天南天门没找你麻烦吧？上次你把裴茗的酒换成醋，他还在仙京里念叨呢。”
“他敢。”花城走到他身边蹲下，帮着把散在地上的菩荠干捡回竹匾，指尖碰到谢怜的手背时，故意蹭了蹭，“再说，哥哥不是说‘逗着玩别太过分’？我这次只把他的朝靴换成了绣着鸳鸯的软靴，没再动他的酒。”
谢怜被他逗得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啊——裴将军下次见了我，怕是又要拉着我抱怨半宿。”
两人蹲在竹匾边，把菩荠干一片一片码得整整齐齐。老梅树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风卷着花瓣落在谢怜的发梢，花城抬手帮他把花瓣拈下来，指尖顺着发梢滑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收拾完菩荠干，谢怜去灶房烧了壶热水，刚把茶壶端出来，就看见花城正蹲在院角的小菜园里，拿着小锄头给刚冒芽的青菜松土。他种的青菜长得极好，绿油油的一片，是去年冬天花城从铜炉山底下挖来的肥土养着的，比菩荠村村民种的还要旺。
“三郎，别忙了，过来喝茶。”谢怜把两杯温茶放在石桌上，对着菜园那边喊。
花城应了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过来，坐在谢怜对面时，指尖还沾着点青草的香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谢怜笑：“哥哥泡的茶，比仙京里的琼浆玉露还好喝。”
“又哄我。”谢怜笑着白了他一眼，却把自己杯里的茶分了一半到花城杯里——他知道花城喜欢喝浓一点的，特意多放了半勺茶叶。
两人坐在石桌旁喝茶，老梅树的花瓣落在杯沿，谢怜伸手去捞，花瓣却被风卷着飞到花城的发间，沾在青布带上，和那朵干蒲公英凑成了一对。
“你看。”谢怜指着他发间的花瓣笑，“这才叫‘有花有蝶’。”
花城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花瓣，眼底的笑意漫得像化开的糖：“哥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正说着，院外传来菩荠村王大娘的声音：“太子殿下，在家吗？我家阿囡做了点糖糕，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谢怜赶紧站起身去开门，王大娘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出锅的糖糕，还冒着热气。“这孩子，说太子殿下上次帮她找了丢失的发簪，非要做糖糕谢谢你。”王大娘笑着把竹篮塞到谢怜手里，“还有这个，是阿囡绣的帕子，说给你身边的那位公子用。”
谢怜接过竹篮，看见里面还放着一块绣着银蝶的青帕，绣工虽然稚嫩，却看得出来很用心。“替我谢谢阿囡，下次我教她扎纸人。”谢怜笑着道谢，把王大娘送出门。
回到院子里时，花城正拿着那块青帕看，指尖摸着帕子上的银蝶，眼底的笑里藏着点温柔：“阿囡的手真巧。”
“她上次丢了发簪，坐在村口哭，还是你悄悄帮她把发簪从草堆里找出来的。”谢怜把糖糕拿出来，放在盘子里，“你还说‘别告诉别人’，现在好了，人家连谢礼都送上门了。”
花城接过一块糖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只要哥哥高兴，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谢怜看着他吃糖糕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菩荠观见到花城时，他戴着斗笠，坐在门槛上吃菩荠饼的样子。那时候的花城，眼神里还藏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像现在，连笑都带着能把人裹住的暖意。
“三郎。”谢怜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风，“你后悔过吗？”
花城咬糖糕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温柔换成了笃定：“后悔什么？后悔等了哥哥八百年，还是后悔陪哥哥守着这个小破观？”
谢怜摇了摇头，指尖捻着杯沿的花瓣：“我是说……后悔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
花城放下糖糕，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暖得让人安心：“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八百年也好，一辈子也好，只要能陪着哥哥，就什么都不苦。”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落在心尖上的锤子，一下一下敲得谢怜眼眶发涩。他抬手抱住花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三郎，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花城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谢谢哥哥，愿意让我陪着。”
老梅树的花瓣落在两人身上，风卷着糖糕的甜香和菩荠干的清苦，在院子里绕着圈。菩荠观的木门半开着，阳光从门里透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傍晚的时候，谢怜去灶房做饭，花城帮着烧火。灶房里的火光映着两人的脸，暖得像春天的太阳。谢怜煮了一锅菩荠粥，炒了一盘青菜，还有王大娘送来的糖糕，简单的饭菜，却吃得格外香。
吃完饭，两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菩荠村的星星很亮，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花城靠在谢怜身边，指尖数着天上的星星：“哥哥，你看，那颗最亮的，是我给你留的。”
谢怜笑着靠在他肩上：“我才不信，你什么时候能管到天上去了。”
“我能。”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只要哥哥想要，别说星星，就是整个天界，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谢怜捏了捏他的手：“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陪着我，就够了。”
花城侧过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好，我陪着你，一辈子都陪着。”
夜风吹着老梅树的枝条，发出沙沙的声响。菩荠观的灯还亮着，窗棂透出来的光，像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
没有仙京的繁华，没有战场的硝烟，只有菩荠干的甜香，糖糕的软甜，还有彼此身边的温度。
简单，却足够温暖一辈子。
作者啊哈哈哈😁，三本来平一本又起，除了本作者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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