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文理分科后,沈晚选了理科,和陈默同班。学业压力像渐渐收紧的绳索,周末的市图书馆成了她的避难所,也是她最期待的场所。
一个普通的周六下午,二楼自然科学阅览室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深褐色长桌上切出明亮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木头书架特有的混合气味。
沈晚正埋首于一道复杂的复合函数题,眉头紧锁,草稿纸上已经画满了图像和符号。忽然,对面的椅子被轻轻拉开,一个身影坐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是陈默。
他似乎是刚来,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运动裤,肩上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帆布书包。他冲她微微颔首——那是一个极小的动作,下巴只下降了一厘米左右,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自顾自地拿出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物理》,翻开折角的那一页,沉浸了进去。
沈晚僵直了背,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强迫自己低下头,看向面前的习题,可那些函数符号和数字突然变得陌生而遥远,像异国的文字,失去了所有意义。她的全部感官都警报大作,集中在对面那个人身上。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不是香水,是干净的肥皂混合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可能是来自他家洗衣液的柠檬香。她能听到他翻动书页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张时均匀的、有节奏的细微声响。他偶尔会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思考,那时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每一次他轻微的动作——调整坐姿时椅子发出的轻响,拧开水杯喝水时喉结的滚动,甚至是他平稳的呼吸声——都像在她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不断扩散的涟漪。
那之后,他们似乎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每个周六下午两点左右,那个靠窗的第四张桌子,总会属于他们俩。他们从不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只是各自学习,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同一个时空里安静地延伸。
对沈晚而言,这已是命运最慷慨的馈赠。她甚至为此调整了自己的时间表——周五晚上一定完成大部分作业,周六上午复习,确保下午能全神贯注地坐在那里。她不期待交谈,不期待进展,只期待这三个小时共处的时光。
有时她会偷偷计算他们同时抬头的时间差,猜测他此刻正在解哪道题,想象如果自己鼓起勇气问一句“这道题你会吗”,他会如何回应。但这些想象永远停留在脑海,从未跨越唇齿。
有一次,她因为前晚熬夜,午后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间,她的头一点点低下去,就在快要碰到桌面时,她猛地惊醒。抬起头,恰好撞上陈默的视线。
他正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笑意,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那样看着她。大概只有两秒钟,他就移开了视线,重新低头看书。
可那两秒钟在沈晚的世界里被无限拉长。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她慌忙坐直,假装认真看书,心脏却跳得又急又乱。她一遍遍回忆那个眼神:他看到了吗?看到我打瞌睡了吗?他会觉得好笑吗?还是根本不在意?
整个下午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