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自踏上前往天启的路后,情绪便一直不对劲。
苏昌河将她的反常看在眼里,几番询问,却始终没能问出缘由。
这情绪失常的原因,藏在她第一晚倚着车壁做的梦里。
梦里苏昌河的身边没有她的存在,却清晰铺展了他的一生——
从全族被灭、携幼弟逃亡的颠沛流离,到误入暗河、幼弟身死,自此亲人全亡的痛苦;从被同为无名者的十七号所救成为挚友,到替他做了点灯童子还能活着的侥幸;从鬼哭渊试炼里愿为挚友赴死的赤诚,到为护挚友“三不接”规矩、甘愿接下所有脏活成为杀人如麻的送葬师;从联手共抗魔教、建彼岸组织的微光,到卷入皇权之争、暗河子弟伤亡的绝境;最终,他在仇恨与阎魔掌走火入魔的裹挟下性情剧变,勾结皇子与鬼医,将暗河子弟炼为药人,沦为众矢之的,死在了挚友苏暮雨的剑下。
当看到了苏昌河那被命运反复捉弄的一生,让青桑心痛到极致,也让她终于读懂了他深埋心底的伤痛。
马车停在路边茶水摊时,白鹤淮的轻晃才将青桑从坍塌的梦境里唤醒。
她坐直身子,胸口还在起伏,脸上未干的泪痕被白鹤淮点破时,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指尖满是湿意。
苏昌河听见动静,立刻下马钻进马车,讯问她发生了何事,伸手便想查看她的状况。
没等他触碰到青桑,她却突然扑进他怀里,久久没有声响。
待她松开手,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轻声说自己做了个不好的梦。
苏昌河刚因她的依赖生出几分欢喜,却又被她眼神里这莫名的心疼感困住,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最终只讷讷地说去买吃食,便急匆匆下了马车。
一旁的白鹤淮早看出青桑藏着心事,直截了当地追问。
青桑起初闪躲,犹豫片刻后却问出了心底的困惑,“会为梦到某个人的死亡感到难过,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在乎他啊!”白鹤淮答得干脆,随即反问,“你该不会梦到苏昌河死了吧?”
青桑惊得抬眼,“你怎么知道?”
“你刚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抱他啊。”白鹤淮朝车外努了努嘴。
“是因为在乎……所以......我不愿他死。”青桑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
“放心,祸害遗千年,像苏昌河这么蔫坏的人,哪那么容易死?”白鹤淮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这话恰好被买完东西回来的苏昌河听见,他挑眉:“我怎么就成祸害了?”
“夸你是千年王八呢!”白鹤淮扮着鬼脸回怼。
车厢里的拌嘴声中,青桑终于露出了笑意。
看着眼前鲜活的苏昌河,她忽然懂了。
为何自己两次都落在他身边,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那不是偶然。
她就是那个能改写命运的变数,是来改变苏昌河悲惨结局的。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愈发清晰:她要亲自出手杀了萧永和夜鸦,那么梦境里泗淮城之变就是杀掉这两人的关键。她并非暗河之人,杀了皇子这仇恨算不到暗河头上,况且,这天下还无人能向她寻仇,就连当年的天下第一李长生都奈何不了她,至于浊清,那笔血海深仇,该留给苏昌河亲自了断。
“青桑,下来吃点东西吧。”苏昌河站在马车旁,指尖微微蜷起,伸手递到青桑面前,掌心朝上,是想要扶她下车。
“好。”青桑眼底弯起笑意,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缓缓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