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望着苏昌河远去的身影，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直到那抹剪影彻底融入夜色，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转头看向一旁歇息的白鹤淮，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们也歇一刻钟便动身吧，他这般急匆匆进城，想来是有要紧事。”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白鹤淮闻言，当即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动作干脆利落。
青桑抬手一挥，那两匹银鞍照月带着马车一块凭空消失，被她收回了背包之中。
紧接着，她又取出两匹毛色寻常的上品马，一黑一白，虽无先前骏马的神骏，却也矫健结实。
“可会骑马？” 青桑翻身上了黑马，垂眸看向一旁的白鹤淮。
白鹤淮点了点头，“会。”
天启城身为北离国都，规矩森严。城中除却几处供权贵游乐的市坊可彻夜营业，其余各处皆实行宵禁，入夜后便禁绝行人往来。
青桑勒住马缰，抬头望了望天边残存的最后一丝暮色，估算道，“此刻该是戌时刚过，天启城亥时一到便会关闭城门。我们快些赶路，一个多时辰足矣抵达。”
话音刚落，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黑马便会意般迈开步子。
白鹤淮也翻身上了白马，紧随其后。
两匹马很快便加快速度，朝着天启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渐浓，晚风迎面吹来，带着郊外的清寒，两人的身影迅速向着那座灯火隐约的都城逼近。
天启城的朱雀门，是北离正南方向的城门，面朝着北离多数领土的南方，这里是整座都城最是人声鼎沸、往来不绝的城门。
距城门数里开外的密林深处，青桑一眼便瞥见了苏昌河遗弃在此的坐骑。
“马还没有完全缓过劲，他至多一刻钟前刚到此处。”青桑勒住马缰，身旁的白鹤淮亦随之停步。
“城门五里之内，既禁纵马疾驰，亦禁动用武力。到这儿便不能再骑马了，我们得下马步行入城。”青桑转头对白鹤淮说道。
“青桑姐怎会对天启城的规矩如此熟悉？你明明说你不是北离人士啊。”白鹤淮满脸好奇。
青桑翻身下马，收好缰绳，声音缓缓响起，“我曾来过天启，该是二十年前了。”
“二十年？”白鹤淮刚落地的脚步猛地一顿，满脸震惊，“可我们明明同岁，你不过比我大两个月，二十年前咱们才一岁，这等旧事你竟还记得？”
“此事说来话长。确是二十年没错，可于我而言，不过是七年前的光景。”青桑说着，顺手将苏昌河那匹马也一并收入了储物仓库。
“别耽搁了，快进城吧。趁夜色浓重，守城士兵视线不清，我们尚可施展轻功赶路，再过一刻钟城门便要关了。”
“哦，好。”白鹤淮连忙点头，二人当即纵身跃起，借着沉沉夜色朝着朱雀门疾驰而去。
“不知苏暮雨此刻在城中做些什么？”站在这宏伟巨大的朱雀门前，白鹤淮低声思索。
“进了城，不就知晓了。”青桑说话间，已取出苏昌河帮她备好的路引，径直递向了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卫兵接过两人的路引，捻着纸面仔细核对，目光在青桑和白鹤淮的脸上细细端详，才沉声道：“纳兰青桑，苗疆人士，白鹤淮，岭南人士。来天启城做什么？”
“访友。”青桑声音清浅，答得干脆。
“既如此，进城就赶紧寻家客栈落脚。”卫兵将路引递回，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若是被巡夜的更夫或守卫撞见，少不了一顿杖责。”
“多谢差爷提点。”青桑接过路引。
她转头拉住正好奇打量城门楼的白鹤淮，低声道：“我们走。”
“这天启城的守卫也太严了！”刚走过街角，白鹤淮就忍不住开口，眼底满是新奇，“先前去钱塘、九霄、南安，哪处不是随意进出？连路引都没要过。对了，你这路引从哪来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还有，你是苗疆人啊？”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青桑脚步未停，声音随着晚风一样柔柔的传来，“路引是阿昌准备的。我上次来天启，是悄悄溜进来的，自然用不上这个。至于籍贯……是因为阿昌是苗疆人。”
“苏昌河是苗疆的？”白鹤淮脚步一顿，满眼诧异，“还真看不出来啊，他居然是苗疆的。”
青桑没再多说，只是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别耽搁，我们去找他们。”话音落时，两人足尖轻点地面，借着逍遥游的轻功，朝着西北方向掠去，那是教坊司的方向。
青桑带着白鹤淮赶到时，场中对峙已剑拔弩张，苏暮雨指节泛白，正欲以指剑硬接天官与地官的夹攻。
白鹤淮情急之下，拿起手中的鹤羽剑就抛向苏暮雨，连脚步都乱了几分，着急忙慌地往前跑。璀璨的长剑裹着凌厉剑意，直直朝着自己的主人飞去。
苏暮雨耳尖一动，瞬间捕捉到熟悉的剑息，手腕翻折稳稳扣住剑柄。水墨般的剑鞘应声坠地，发出轻响，露出寒光凛冽的银白色剑身。他持剑旋身对上两人，剑招起落间，竟丝毫不落下风。
“苏暮雨，食了人间烟火之后就是不一样，教坊司都敢来了。”白鹤淮叉着腰站定，语气里满是酸意，显然气这人竟敢踏足这风流场所。
“是你父亲带我来的。”苏暮雨剑招不停，只借着格挡的空隙回了句，余光还扫了她一眼。
躲在一旁石灯后的男子见局势已然对调，忙探出头快步走出来，连连摆手，“哎哎哎，我可以作证，苏公子真的只是听曲。”
“放心，以他的木鱼脑袋，就算进了教坊司，估计也只是听歌赏曲，其余的一窍不通。”青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从街角缓步走出。
“青桑姑娘，帮我照顾好小神医和这位屠二爷，多谢了。”苏暮雨听到她的声音，趁剑锋格开地官神仙笔的间隙，急忙开口托付。
“放心。”青桑颔首，声音平稳得没半点波澜。
“打架还有机会插嘴说话，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白鹤淮瞪着他，忍不住跺脚，语气虽然不好但却藏着几分担忧。
青桑看出了他手指似有不对，应当是刚刚用了指剑的原因。
青桑抬手间姿态随意，指尖轻轻一扬，莹莹绿光便顺着指缝漫溢而出，像一缕清风般蜿蜒缠向苏暮雨负伤的手指。
淡绿光晕裹住伤处不过瞬息，原本泛红渗血的指节便已平复如初。
苏暮雨手指的刺痛感骤然消散，他察觉自己手指已然痊愈，于是开口谢道，“多谢。”
“二位姑娘好，在下千金台屠晚。”屠晚往前半步，拱手作揖，礼数十分周到。
“白鹤淮，药王谷辛百草的小师叔。”白鹤淮头也不回的报上名号，依旧带着气。
“纳兰青桑。”青桑的介绍则简短利落。
“久仰久仰。”屠晚立刻作势恭维，脸上堆着笑。
“久仰什么久仰，我们二人在江湖上就没有露过面，净说瞎话。”白鹤淮翻了个白眼，别过脸赌气道，“所以你刚才的话我一点也不信，哼。”
青桑摇了摇头，吃醋了的女人惹不得。
“还有，那苏昌河去哪了？"白鹤淮语气里满是不满，"明明比咱俩先到天启，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哼！”
青桑望着场中对峙，心头满是疑惑。
苏暮雨明明知道苏昌河、慕青羊，还有个神秘女子就在暗处埋伏，却半句不喊人帮忙，而屋顶上的三人，也始终按兵不动，不肯主动下来支援。
这好兄弟二人，定然在密谋着什么。
天官与地官渐渐招架不住苏暮雨的剑势，额角渗出汗珠，忙朝着暗处高声疾呼：“还不下来帮忙！”
话落，水官便踏空而来，双手结印施展孤虚之阵。刹那间，浓得化不开的烟雾裹挟着森然鬼气翻涌而出，将对战几人彻底笼罩。阵外之人望去，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灰雾，连半点声响都传不出来。
“他们早就来了。”青桑的声音轻飘飘响起，细得像一阵风，白鹤淮若不是确定自己的确听见了，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话音未落，屋顶上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苏昌河和慕青羊，还有那名神秘女子，三人足尖轻点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入了那片烟雾弥漫的阵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