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与告白(1)

高中体育馆里回荡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和男生们的呼喊。白泽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起跳投篮，篮球划过完美弧线空心入网。

“好球！”队友们欢呼着。

白泽咧嘴一笑，汗水顺着他白色的短发滑落，绿青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他习惯性地朝观众席瞥了一眼，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角落。

青瓷正低头看书，白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他部分侧脸，即使在这喧闹的体育馆里，他也像自带隔音屏障。只有当白泽特别精彩的进球时，他才会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与白泽的目光相遇，然后又迅速移开。

训练结束后，白泽小跑着来到青瓷身边，带着一身汗水和阳光的气息。

“又在这里等我啊！”白泽的声音总是充满活力，与青瓷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青瓷轻轻点头，合上书站起身。两人并肩走出体育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白色头发，从背后看几乎分不出谁是谁，只有转过来时才能通过眼睛颜色和神情区分。

“今天的数学作业，”青瓷终于开口，声音轻而平稳，“第三题你解对了吗？”

“啊，我看看。”白泽从书包里翻出皱巴巴的卷子，青瓷则整齐地拿出自己的。两人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头凑在一起讨论题目。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白泽喜欢数学，但讨厌繁琐的计算；青瓷擅长每一步的逻辑推演，但缺乏白泽那种跳跃性的直觉。他们互补得完美。

“明白了！原来这里要这样转换。”白泽恍然大悟地拍手，绿青色的眼睛亮起来。青瓷微微点头，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上扬。

回家的路有很长一段是同路。白泽不停地说着今天的趣事，青瓷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成了他们之间最自然的相处模式。

“明天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分开前，白泽问道。

青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好。”

“那老时间老地方见！”白泽挥手转身，白色头发在晚风中飞扬。

青瓷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蓝色的眼睛里有些难以读懂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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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图书馆的安静被白泽的到来打破——不是声音，而是存在感。他像一束阳光突然照进室内，即使在蹑手蹑脚走路，整个人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能量。

青瓷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两本书。白泽在他对面坐下，注意到青瓷今天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让他原本就安静的气质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你看，”白泽压低声音，但还是比图书馆平均音量高出几度，“我发现了这个。”

他从书包里神秘地拿出一本旧书，封面已经磨损，书名是《色彩与感知》。青瓷好奇地抬起眼，蓝眼睛透过镜片显得更加深邃。

“在第72页，”白泽翻到那一页，指着一行字，“看这里，‘绿青色是自然界中罕见的颜色，代表着平衡与独特’——像不像我的眼睛？”

青瓷认真地看了看书，又看了看白泽的眼睛，轻轻点头：“你的眼睛确实特别。”

“我找找关于蓝色的，”白泽快速翻页，“啊！这里，‘蓝色象征宁静与深度，最接近理性的颜色’——这不就是你吗？”

青瓷微微一愣，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但白泽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发红。

他们安静地学习了一会儿，直到白泽开始坐不住。他用笔轻轻敲着桌面，这是他想说话的前兆。青瓷早已熟悉这个小动作，抬起头等着。

“你知道吗，”白泽压低声音，“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就像是反色。你是安静的蓝，我是活泼的绿青；但你心里其实有很多颜色，我只是...比较外露。”

青瓷放下笔，认真地看着白泽：“你怎么知道我有很多颜色？”

白泽笑起来：“因为每次你解出一道难题时，眼睛会亮起来；当我讲无聊笑话时，你嘴角会微微抽动；下雨天你会把伞倾向我这边，自己肩膀湿了也不说——这些都是颜色，青瓷的颜色。”

青瓷怔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白色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白泽突然注意到，青瓷的睫毛也是白色的，很长，眨眼时像蝴蝶翅膀。

“白泽，”青瓷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黑白的！”白泽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两人都笑了。

图书馆管理员朝这边看了一眼，他们赶紧压低笑声。那个下午，阳光、书页和两人之间流动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慢慢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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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来临，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放学时突然下起大雨，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等待雨停或救援。

白泽和青瓷并排站着，两人都忘了带伞。

“看来得等一会儿了，”白泽望着天空，“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青瓷点头，静静看着雨幕。突然，他开口：“我可以跑去便利店买把伞。”

“这么大的雨，你会淋透的。”白泽皱眉。

“没关系。”青瓷说着就要冲进雨里，却被白泽一把拉住手腕。

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白泽的手温暖干燥，青瓷的手腕则微凉。他们体型相同，手掌大小也相似，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接触。

白泽先松开手，摸了摸后脑勺：“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跑过去？总比你一个人淋雨好。”

青瓷看着白泽，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最后他点头：“好。”

他们数到三，一起冲进雨中。雨水立刻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校服，白色头发贴在额头上。跑到一半，白泽突然大笑起来，指着青瓷：“你的头发全塌下来了！”

青瓷也忍不住笑了，雨水顺着他脸颊滑落。他们就这样在雨中奔跑，像两个疯子，直到躲进便利店的屋檐下，浑身湿透却笑得停不下来。

便利店老板娘递给他们毛巾，眼神慈爱：“年轻真好啊。”

他们买了伞，一把蓝色的，一把绿青色的。走出便利店时，雨已经小了很多。白泽撑开绿青色那把，自然地倾向青瓷：“走吧，我送你回家。”

“方向不对，”青瓷指出，“应该是我送你，你家更近。”

“今天我想走远一点，”白泽坚持，“而且我想看看你家附近那家面包店，听说不错。”

青瓷知道这是借口，但没有戳穿。两人共撑一把伞，肩膀轻轻碰在一起，走在渐渐转小的雨中。

“你知道吗，”白泽突然说，“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的头发。”

青瓷转头看他，等待下文。

“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一个白色头发的人坐在教室角落，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白泽回忆着，“然后你抬起头，我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雨天里的一小片晴空。”

青瓷沉默地走着，雨水从伞边缘滴落。良久，他才说：“我也是。你的绿青色眼睛，让我想到春天新生的叶子。”

他们停在一栋公寓楼下，这是青瓷的家。雨已经完全停了，天空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

“看，”白泽指着彩虹，“今天虽然下雨，但最后还是有彩虹。”

青瓷望着彩虹，又看向白泽，轻轻说：“有时候雨天本身就很美。”

白泽愣了一下，然后笑容慢慢在脸上绽开。他知道青瓷不仅仅是在说天气。

“周一见。”青瓷转身上楼。

“周一见！”白泽挥挥手，直到青瓷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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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即将到来，班级需要准备一个节目。经过讨论，大家决定排演一出短剧，需要两位男主角。

“白泽和青瓷怎么样？”有同学提议，“他们身高一样，又是白发，很适合演兄弟角色！”

这个提议得到大多数人赞同。白泽跃跃欲试，青瓷却明显犹豫。

“我不擅长表演，”青瓷小声对白泽说，“我会搞砸的。”

“没关系，”白泽拍拍他的肩，“有我在呢。而且剧本里的兄弟，一个外向一个内向，简直就是为我们写的。”

青瓷最终被说服了。排练并不顺利，青瓷在众人面前说话会紧张忘词，而白泽虽然自然，但有时太过随意，不按剧本走。

一次排练休息时，青瓷独自坐在舞台边缘，显得有些沮丧。白泽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别太在意，”白泽说，“你只是在人前紧张。我们私下排练时，你表现得很好。”

“不一样。”青瓷低头看着手中的剧本。

白泽在他旁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上台表演时，紧张得差点吐在台上。”

青瓷惊讶地转头看他。白泽总是显得那么自信，难以想象他也有紧张的时候。

“是真的，”白泽笑着说，“小学五年级，演一棵树。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观众，突然觉得头晕恶心。但我告诉自己，如果我倒下了，整场戏都会受影响。所以我坚持住了，虽然表演结束后我真的吐了。”

青瓷忍不住微笑：“你总是这样，把困难的事说得这么轻松。”

“因为困难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白泽认真地说，“你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青瓷。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灯光和观众。”

接下来的排练，白泽想办法帮助青瓷适应。他会站在青瓷面前，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就当我是一个人观众，像平时一样跟我对话。”他会故意说错台词，让青瓷纠正，从而忘记紧张。渐渐地，青瓷在排练中越来越自然。

校庆表演当天，青瓷在后台还是很紧张，手指微微发抖。白泽注意到，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松开。

“记住，”白泽低声说，“不是表演，只是展示我们已经排练过很多次的场景。就像平时在图书馆讨论问题一样。”

轮到他们上台时，灯光照下来，青瓷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他看到白泽在舞台上对他微笑，绿青色的眼睛里充满鼓励。突然，台词自然地从他口中流出，动作也变得流畅。

短剧很成功，尤其是兄弟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被他们演绎得真挚动人。谢幕时，观众掌声热烈。青瓷在掌声中看向白泽，发现白泽也正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那一刻，青瓷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有白泽在身边，他就能做到平时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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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结束后的庆祝会上，同学们吵着要去卡拉OK。青瓷对这种嘈杂场合不太适应，白泽注意到了。

“我送青瓷回家，”白泽对大家说，“他有点累了。”

“哎，这么早就走？”同学们有些失望。

“明天还有课呢。”白泽笑着挥手，拉着青瓷离开喧闹的包厢。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青瓷的紧张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情绪。

“谢谢你，”青瓷轻声说，“为我解围。”

白泽耸肩：“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吵的地方。而且...”他顿了顿，“我也更喜欢这样，就我们两个人走。”

他们走过熟悉的街道，经过常去的便利店，路过图书馆。这个城市因为他们共同的记忆而变得不同。

“白泽，”青瓷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白泽也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青瓷深吸一口气，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清澈：“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空气突然安静了。白泽站在原地，绿青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然后他突然笑起来——不是嘲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

“你知道吗？”白泽说，“我一直以为会是我先说。”

这次轮到青瓷惊讶了。

白泽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我也喜欢你，青瓷。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们站在路灯下，白色的头发在光晕中几乎融为一体。相同的体型，不同的颜色，却在此刻完美地契合。

“你的蓝和我的绿青，”白泽轻声说，“其实是互补色。在色彩学里，互补色放在一起时，会彼此增强，让双方都显得更鲜明。”

青瓷的嘴角慢慢上扬，形成一个真正的、明显的微笑：“所以我们在一起，会让彼此的颜色更鲜艳？”

“是的，”白泽点头，也笑了，“这就是我想说的。”

他们没有接吻，没有拥抱，只是站在那儿，肩并着肩，让这个新的理解慢慢沉淀。有时候，告白本身就是最美好的部分，不需要更多修饰。

从那天起，一切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他们还是一起上学，一起学习，一起回家。但有些微妙的东西不同了——眼神接触的时间长了半秒，肩膀相碰时不再立即分开，笑容里多了只有彼此懂的意味。

一个晴朗的午后，他们坐在学校天台吃午餐。天空很蓝，风吹得很舒服。

“毕业后你想去哪里？”白泽问。

青瓷想了想：“我想学建筑设计。创造空间，让光与影在其中对话。”

“听起来很适合你，”白泽咬了一口面包，“那我要学视觉艺术，专门研究颜色。然后我们合作，你造房子，我给它上色。”

“一言为定。”青瓷认真地说。

白泽伸出手，小指弯曲：“拉钩。”

青瓷看着他，然后也伸出小指，与白泽的勾在一起。这是他们童年时的约定方式，此刻却有了不同的分量。

“你知道吗？”白泽看着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即使我们的头发颜色一样，我们的眼睛颜色不同，我们的性格不同，但我们总能找到彼此。就像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青瓷点头：“我也是。”

风吹过天台，扬起他们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那些发丝几乎透明，闪着细碎的光。两个少年，一个眼睛如春天新叶，一个眼睛如雨后晴空，在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子里，许下了关于未来的约定。

颜色会说话，而他们正在学习倾听彼此的颜色语言。这只是一个开始，一段关于色彩与青春的故事的第一章，而他们都知道，这本书还很长，值得用一生去慢慢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