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控

白泽总爱逗弄青瓷，说他像块捂不热的冰。

直到一次任务，青瓷为保护他身负重伤。

白泽失控暴走，杀光所有敌人后，颤抖着抱住青瓷：“你若是死了，我便让整个世界给你陪葬。”

怀中人却轻轻擦去他眼角泪珠，低声说：“早该告诉你……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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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深渊回廊”第七前哨站的医疗区，空气里永远浮动着消毒液和锈蚀金属的冰冷气味，顶灯有一半坏了，剩下的一半苟延残喘，在布满不明污渍的地板上投下摇晃的光斑。

白泽像一阵不合时宜的、过于鲜亮的风闯了进来，尽管他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穿着统一的、灰扑扑的作战服，顶着一头同样显眼的银白短发。但他那双绿青色的眼瞳里跳跃着光，步伐轻快，瞬间打破了此地死水般的沉寂。他目标明确，直奔角落那个安静得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青瓷！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猫着！”

他的声音清亮，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忧愁的咋呼。被他喊到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清俊、却没什么血色的脸。同样是白发，青瓷的发丝看起来更软，些微凌乱地搭在额前，衬得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愈发深邃沉静，像结了冰的湖。

青瓷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一个无声的询问。

白泽浑不在意，笑嘻嘻地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空椅子上，椅子腿与金属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还能干什么？找你呗。外面‘灰潮’暂时退了，天光居然还不错，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比这鬼地方的灯看着舒服多了。走，陪我出去透透气？”

他伸手就去拉青瓷的手腕，动作自然熟稔。

青瓷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手腕下意识地微微后缩，避开了那份过于直接的热度。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膝盖上摊开的一本纸质书页边缘已经磨损的旧书上，声音低低的，没什么起伏：“不了。我这里……很好。”

“好什么呀，”白泽不满地撇嘴，绿青色的眼睛盯着他，里面闪烁着狡黠的光，“我说青瓷，你这性子，怎么比咱们基地最深处那台老式制冷机还冻人？我都捂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块千年寒冰，也该有点热乎气了吧？”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带着玩笑的口吻，但每一次，都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的试探。

青瓷翻动书页的指尖顿了顿，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有意义。”他轻声说，像是对白泽，也像是对自己，“热量传递，最终只会导向平衡，或者……消散。”

白泽被他这过于理论化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失笑，正要再说点什么扳回一城，整个前哨站的警报系统突然毫无征兆地凄厉嘶鸣起来！

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取代了之前昏暗的照明，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染血。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畸变体集群接近！数量……数量无法估算！突破外围防御！重复，突破外围防御！”

冰冷的电子音在广播里重复，夹杂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轰鸣。

医疗区瞬间炸开锅，伤员的呻吟、医护人员的呼喊、器械碰撞倒地的声音混作一团。

白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绿青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他一把将青瓷从椅子上拽起来：“走！”

两人隶属于同一战斗小队，反应极快，和其他几名队员一起，按照应急预案，冲向指定的二区通道口建立临时防线。通道外，畸变体那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充满恶意的嘶吼已经如同潮水般涌来，越来越近。

这些由旧日污染物滋养出来的怪物，形态各异，大多覆盖着坚硬的几丁质外壳或流淌着粘液的软组织，唯一的共同点是那双只剩下纯粹掠夺与毁灭欲望的浑浊眼睛。

“守住缺口！别让它们冲进来！”队长在通讯器里嘶吼。

能量枪的光束和实体弹药呼啸着射出，在冲在最前面的畸变体身上炸开一团团恶心的粘液和碎块。腥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白泽战斗风格悍勇凌厉，他手持两把特制的短刃，身形在扑来的怪物间隙中灵活穿梭，每一次挥击都精准地找向关节、眼窝等脆弱部位，绿青色的瞳孔在战斗时缩紧，泛着近乎野兽般的幽光。他甚至还抽空踹飞了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一名新兵的矮小畸变体，嘴里骂了一句：“找死！”

而青瓷则完全不同。他停留在稍靠后的位置，握着一把修长的步枪，枪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很少连续射击，每一次扣动扳机都经过精确计算，蓝色的眼眸冷静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子弹总能穿过混乱战场的缝隙，命中那些对防线威胁最大的目标——例如正准备喷吐酸液或发射骨刺的畸变体。他沉默得像一块礁石，任凭战斗的狂涛在身边汹涌。

然而畸变体的数量远超预估。它们仿佛无穷无尽，用身体硬生生冲垮了火力网。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形似巨型捕鸟蛛的畸变体猛地撞开了由杂物和能量场临时构筑的障碍，尖锐的步足一挥，直接将两名队员拦腰斩断！鲜血和内脏泼洒一地。

防线瞬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后退！重组防线！”队长的声音带着绝望。

混乱中，白泽正被三只畸变体缠住，他刚用短刃削掉一只的脑袋，另一只的利爪已经堪堪触碰到他的后背。他感觉到了那股腥风，却来不及完全闪避。

就在这一瞬——

一道身影极快地侧移一步，精准地挡在了他身后。

是青瓷。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肉体的闷响，清晰地传入白泽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白泽猛地回头，恰好看见青瓷身体剧烈地一震。那只蜘蛛形畸变体前端一根最锋利的螯肢，从他左胸偏上的位置透体而出，染血的尖端距离白泽的脊背只有几厘米。青瓷手中的步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冰蓝色的眼睛看着白泽，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什么意外，只有一片近乎温柔的、破碎的平静。鲜血迅速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苍白的唇，也染红了他白色的前襟。

白泽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了。

他看着那截穿透青瓷身体的狰狞螯肢，看着青瓷迅速失去血色的脸，看着他蓝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扭曲，充满了某种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疯狂。

“青……瓷……？”

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精神力量以白泽为中心，轰然爆发！

他那一头白发无风狂舞，绿青色的眼瞳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理性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沸腾的、宛如实质的杀意。空气中响起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那是他精神力场过于强横，导致周围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吼叫，只是沉默地、化作了一道死亡的旋风。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他直接用手抓住了那只蜘蛛畸变体还未来得及抽回的螯肢，狂暴的力量涌出，硬生生将那坚逾钢铁的肢体捏得粉碎！怪物发出痛苦的尖啸，但声音刚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白泽的另一只手已经插入了它复眼密集的头颅，猛地一攥！

红白之物四溅。

这仅仅是开始。

他冲入了畸变体最密集的地方，短刃划出的不再是精准的切割线，而是狂乱暴虐的能量风暴。所过之处，肢体横飞，粘液和残骸如同暴雨般落下。他不再防御，完全放弃了格挡，任凭怪物的爪牙在他身上增添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每一次受伤只会让他眼中的幽绿光芒更盛，杀戮的速度更快。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献祭，用这些怪物的生命和血肉，祭祀他内心那片因青瓷而彻底崩塌的世界。

当最后一只还能动弹的畸变体被他徒手撕成两半后，通道内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和白泽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央，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他缓缓转过身，踉跄着，走向那个始终安静地靠在残破墙壁边的身影。

青瓷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那根断裂的螯肢还留在他体内，伤口周围的衣物被血浸透，颜色暗沉。

白泽身上的狂暴气息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慌和颤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青瓷身边，伸出沾满粘稠血污、不停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碰触，却又不敢，生怕加剧他的痛苦。

“青瓷……青瓷……”他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无法抑制的哭腔。

他最终轻轻托起青瓷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温暖的体温正从这具身体里迅速流失。

“别睡……看着我……求你……”白泽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砸在青瓷冰冷的脸颊上，“你若是敢死……你若是不在了……”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死死箍住，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和绝望：

“我便杀光这世界上所有的活物！让整个废墟、整个天地都给你陪葬！我说到做到！”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是一个灵魂在目睹另一个灵魂即将离去时，发出的最绝望、最不计后果的誓言。

被他紧紧抱住的青瓷，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被这疯狂的誓言和滚烫的泪水灼伤。他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同样沾了血、冰凉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上白泽的脸颊，指尖颤抖着，试图擦去那不断涌出的、滚烫的液体。

他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白泽，里面那片冻土似乎终于裂开了缝隙，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了上来。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地将话语送入白泽耳中：

“傻子……”

“……早该……告诉你的……”

“……我心悦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白泽僵在原地，抱着怀中彻底失去意识的人，那双绿青色的眼眸睁得极大，里面所有的疯狂、暴虐、绝望，都在这一刻凝固，然后被更大的海啸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