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的风筝挂在了老槐树的最高处。
那是蓐收给她做的风筝,糊的是她最喜欢的蝴蝶样式,翅膀上还涂了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刚才她放得太高,一阵风吹过,线断了,风筝飘飘悠悠地落下来,不偏不倚卡在了树杈间。
“我的风筝!”阿念急得跺脚。
蓐收抬头看了看树:“太高了,我上去拿。”
“不行不行,”阿念连忙拉住他,“你前日练剑扭了手腕,不能爬树。我自己去!”
“你?”蓐收挑眉,“你确定?”
“当然!”阿念挺起胸脯,“我在五神山可是爬树高手!”
她说着就挽起袖子,走到树下,抱住树干,蹭蹭蹭开始往上爬。
蓐收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哪里是什么爬树高手,分明是个连树干都抱不紧的小丫头。
但他没戳穿,只是张开双臂站在树下,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阿念爬得很慢,手脚并用,像只笨拙的小熊。好不容易爬到一半,她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好高!
“别往下看,”蓐收在下面喊,“专心往上爬。”
阿念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上挪。
终于够到了挂着风筝的树杈,她伸手去够,指尖堪堪碰到风筝的边缘。
“再往前一点。”蓐收指挥。
阿念咬咬牙,往前探了探身子。树枝被她压得弯了下去,发出“嘎吱”的轻响。
“小心!”蓐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阿念抓住风筝的瞬间,脚下踩的那根细枝“咔嚓”一声断了。
“啊——!”
阿念惊叫着往下掉。
蓐收想都没想,飞身扑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阿念看见蓐收朝她扑来的身影,看见他眼中的惊慌,看见他张开的手臂——
然后她重重地砸进了他怀里。
蓐收闷哼一声,后背狠狠撞在地上,却牢牢抱住了她,将她护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尘土都没让她沾到。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阿念趴在蓐收身上,脑子还是懵的。她能听见蓐收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还有……他们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阿念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蓐收的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的嘴唇紧抿着,像是在忍受疼痛。他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很深,深得像她看不清底的潭水。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数清他眼里的血丝,能看清他鼻尖细小的汗珠,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拂在她脸上。
阿念的脸“唰”地红了。
她猛地想爬起来,手却按在了蓐收胸口。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她手心发麻。
“你……你没事吧?”她结结巴巴地问。
蓐收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洒在阿念脸上。她脸上还沾着尘土,头发也乱了,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蓐收却觉得,这样的阿念,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
“蓐收?”阿念被他看得不自在,又唤了一声。
蓐收这才回过神,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哑。
阿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伸手去拉他:“你真的没事吗?我刚才……摔得挺重的。”
蓐收借着她的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真没事。倒是你,有没有伤到?”
“没有。”阿念摇头,这才想起什么,四处张望,“我的风筝呢?”
蓐收弯腰捡起掉在一旁的风筝——刚才他扑过去接她时,她居然还死死抓着风筝没松手。
风筝的翅膀被树枝刮破了一点,但大体完好。
阿念接过风筝,心疼地抚了抚破掉的地方:“都怪我……”
“破了再做一个就是。”蓐收说,“人没事就好。”
阿念抬头看他,忽然发现他额头有块擦伤,正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她惊叫。
“小伤。”蓐收不在意地抹了一把。
“什么小伤!”阿念急了,从怀里掏出手帕,踮起脚尖去擦他额头的血,“都流血了!”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蓐收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着急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抿紧的嘴唇,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
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阿念。”他轻声唤她。
“嗯?”
“以后别再爬树了。”
“为什么?”
“因为……”蓐收顿了顿,终究没把话说全,“因为我接不住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