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与坠落只有一线之隔。

颜衍紧抱着顾成的腰，感受着气流在耳边呼啸。顾成的光翼在晨光中稳定地鼓动，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轻微的能量波动，使他们保持在合适的高度。

“我们不会被人看到吗？”颜衍忍不住问，声音在风中破碎。

“普通人只会以为看到了一只大鸟或无人机。”顾成的回答直接传入他脑海，“而对我们有兴趣的存在...早就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这话并不令人安慰。颜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个被拉斐尔暂时压制的印记依然隐约可见，像是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们向东南方向飞行了约半小时，脚下的景观从山区逐渐变为丘陵，然后是沿海平原。空气中开始夹杂海水的咸味。

最终，顾成开始下降高度，指向远处一片蜿蜒的海岸线：“我们接近了。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颜衍集中精神，尝试捕捉那种无形的牵引感。起初只有模糊的方向感，但随着他们降低高度，一种新的感知浮现出来——不再是单一的指向，而是一种复杂的能量网络，像是地下河流般在某个区域交织流动。

“那里...有个能量聚集点。”颜衍指向一片看似普通的湾区，“但很混乱，像是许多不同来源的能量交织在一起。”

顾成点头：“海墟镇。几个世纪以来都是能量交汇点，也是许多超自然存在的避风港。”

他们在远离城镇的一处隐蔽悬崖降落。顾成的羽翼收起后，看起来再次像个非凡但的人类。只有那双金眸和周身难以完全掩饰的气场，暗示着他的真实本质。

“在这里我们需要更加小心。”顾成警告道，“海墟有自己的规则，许多居民对天界和堕天者都没有好感。我们必须融入其中。”

他们沿着小路走向小镇。海墟镇看起来古朴而宁静，老式的砖石建筑与现代化的设施奇异地共存。渔船在港口随波轻摇，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

但颜衍很快注意到了不寻常的细节：某些店铺招牌上的符号与他见过的神圣文字有相似之处；路人中有几个的气质明显异于常人；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能量波动，与拉斐尔小屋周围的宁静屏障截然不同。

“混居地。”顾成低声解释，“人类与各种超自然存在共同生活的地方，通常有古老的协议保护。”

他们找到一家看起来普通的民宿办理入住。老板娘是个眼神锐利的中年女子，她仔细打量了两人，特别是在顾成身上停留良久，最终才递出钥匙。

“三楼临海房间。晚上十点后请保持安静，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好奇。”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房间简单但干净，窗户正对海湾。颜衍立即走到窗前，感受着那股能量牵引。它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指向海湾对面的一座小岛。

“在那里。”他肯定地说，“但感觉很奇怪...不像书页的能量，更像是一种回声或者投影。”

顾成站在他身旁凝视小岛：“灵栖岛。传说那里是现世与灵界的交界之一。”

他们决定立即前往探查。码头上，几个船夫一听要去灵栖岛都摇头拒绝。

“那儿不对劲，最近尤其邪门。”一个老船夫嘟囔着，“夜里老有怪光，还有人影，但岛上根本没人居住。”

最终他们以三倍价钱才说服一个年轻船夫带他们前去。小船破浪前行，越接近小岛，颜衍的感觉越强烈。

“不是书页本身，”他低声对顾成说，“像是...它的影像或者回声被投射在那里。”

顾成皱眉：“可能是个陷阱。堕天者知道我们追踪能量特征，他们可能伪造了信号。”

但颜衍摇头：“不，这感觉很古老，不是新近设置的。更像是...书页曾经在那里停留过，留下了能量印记。”

登岛后，这种感知更加强烈。小岛不大，植被茂密，中间有一座破旧的小神庙，看起来已经荒废多年。

颜衍被无形的牵引引向神庙后方的一处岩壁。那里看起来毫无特别，但当他伸手触碰岩石时，一阵清晰的影像涌入脑海：

——一个穿着古代渔民服装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将铜筒藏在岩缝中，跪地祈祷后离去；

——几十年后，另一个身影取走铜筒，留下一个复杂的能量标记；

——时光飞逝，标记逐渐衰弱，但书页的能量印记已渗入岩石。

“曾经在这里，”颜衍回过神来，“但很久前就被取走了。有人留下了追踪标记，如今已经几乎消散。”

顾成检查岩壁：“聪明的隐藏方式。取走书页的人知道将来可能需要再次找到它。”

他闭目感应片刻，突然睁眼：“标记虽弱，但仍可追踪。取走书页的是...海洋族类。”

回程船上，顾成解释道：“海洋族类是一支古老的水生超自然种族，通常远离陆地纷争。如果他们取走了书页，很可能只是因为它流落到了他们的领地。”

回到镇上，他们开始打听海洋族类的信息。大多数居民一听就避而不谈，直到他们找到一家老旧的航海用品店。

店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手指因常年接触绳索而粗糙变形。听到他们的询问，他眯起眼睛：“海民们不喜欢被打扰。你们为什么找他们？”

顾成平静地回答：“我们寻找一件失物，相信在他们手中。没有恶意，只求归还。”

老人打量他们良久，最终从柜台下取出一枚贝壳：“今晚月出时分，去南滩把这个放在水里。如果他们愿意见你，自然会来。”

夜幕降临时，他们来到南滩。月光下的海面银波粼粼，神秘而宁静。颜衍按照指示将贝壳放入浅水中，两人退到沙滩边缘等待。

时间流逝，就在颜衍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生时，海水中缓缓升起一个人影。

她看起来像是人类女性，但皮肤有着珍珠般的光泽，长发如海藻般流动，眼睛是完全的墨黑色。当她走近时，颜衍注意到她的手指间有淡淡的蹼膜，行动时带着非人类的优雅。

“陆地行者为何召唤海民？”她的声音如同海浪拍岸，多重重叠。

顾成上前一步，行礼道：“尊贵的海民，我们追寻一件失落的圣物——《启明之书》的一页。我们相信它流落到了贵方手中。”

海民女性的墨黑眼睛微微眯起：“那光芒之页。是的，它曾在我们的守护下。”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顾成保持恭敬语气，“但这页书对维持平衡至关重要。我们能否请求归还？”

女性轻轻摇头，长发随动作如流水般波动：“不再在我们手中。一次潮汐变动中，它被深渊之子夺走了。”

顾成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深渊之子？他们与堕天者结盟了？”

“更糟。”海民女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他们试图利用书页的力量扭曲海洋通道，建立自己的领域。就连我们也被迫离开了传统水域。”

她指向远海：“他们的据点就在黑礁湾的海底洞穴中。但警告你们，陆地行者——那里现在充满了扭曲和疯狂，深渊之子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海民了。”

得到所需信息后，海民女性悄然退回海中，消失不见。

回民宿的路上，颜衍问道：“深渊之子是什么？”

“海洋族类的堕落分支，”顾成面色凝重，“他们追求黑暗力量，通常被驱逐到深海。如果堕天者与他们结盟...”

他没有说完，但颜衍能想象后果——陆地和海洋的超自然力量同时陷入混乱。

深夜，颜衍被奇怪的声响惊醒。不是来自窗外，而是来自墙壁内部——一种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管道中移动。

他轻轻起身，发现顾成已经站在门边，手持那柄光剑，神情警觉。

“什么声音？”颜衍小声问。

顾成示意他安静，慢慢打开房门。走廊空无一人，但刮擦声更加清晰了，似乎从楼下传来。

他们小心地走下楼梯，发现声音来自地下室入口。老板娘站在门前，手持一盏老式油灯，表情异常平静。

“建议你们回去休息。”她说，声音没有任何波动，“有些夜晚，最好待在房间里。”

就在这时，地下室门突然被从内撞击，什么东西在重重敲打门板。老板娘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手按在门上，低声吟唱着什么。门后的撞击逐渐平息，最终完全停止。

“海墟的夜晚不属于陆地居民。”她转身面对他们，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回房间吧，黎明快到了。”

回到房间后，颜衍无法入睡：“那下面是什么？”

“每个混居地都有自己的...秘密。”顾成站在窗前，凝视着黑暗的海面，“也可能是陷阱。我们明天就离开，前往黑礁湾。”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黎明时分，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小镇。

他们冲到窗前，看到居民纷纷涌向码头方向。跟随人群，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海湾中的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死鱼浮满水面，一股腐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深渊之子的警告。”一个老渔民喃喃道，“他们在污染我们的水域。”

镇长组织船只准备出海查看，顾成立即 volunteered：“我有处理超自然污染的经验。”

登上一艘小艇，他们驶向污染最严重的海域。越往深处，水质越黑稠，最后几乎如同原油般粘稠。颜衍感到一阵恶心，手上的印记开始隐隐作痛。

“看那里！”船夫突然指向前方。

一块巨大的黑礁石上，站着几个身影。它们看似人形，但皮肤如同腐烂的鱼鳞，眼睛发出不自然的红光。其中一个举着某个发光物体，正是污染的中心。

“深渊之子！”顾成低声道，“他手中的是...书页的容器！”

颜衍集中精神感应，果然感受到那熟悉的能量——但被扭曲和污染了，正如那些堕落的海洋族类。

顾成毫不犹豫地展开光翼，飞跃至黑礁上方。深渊之子们发出刺耳的尖啸，举起手中的武器——由珊瑚和黑曜石制成的诡异长矛。

战斗一触即发。顾成的光剑与黑曜石长矛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与此同时，颜衍感到手上的印记突然剧烈疼痛——堕天者正在接近！

他急忙警告顾成，但为时已晚。天空中出现数个黑影，堕天者如秃鹰般俯冲而下，不仅攻击顾成，也直冲拿着书页容器的深渊之子。

混乱的三方战斗在黑礁上展开。顾成同时对抗堕天者和深渊之子，光翼在黑暗中格外耀眼。颜衍所在的小艇被能量波动冲击，几乎翻覆。

就在这时，拿着书页容器的深渊之子突然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他成功打开了容器，取出了书页！

但下一刻，他的欢呼变成了惨叫。书页上的神圣能量与他的堕落本质剧烈冲突，金色的文字如同烙铁般灼烧他的手掌。他下意识地将书页抛向空中。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那张泛黄的书页在空中翻转，金色文字闪烁不定。堕天者伸手去抓，顾成挥剑阻挡，深渊之子试图夺回——

——书页落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瞬间，所有动作都停止了。然后，书页沉没的地方突然涌出强烈的金光，与周围的黑暗污染激烈冲突。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能量冲击将所有人都抛飞出去。

顾成迅速飞回小艇，拉起颜衍：“我们必须离开！能量爆发会吸引更多不速之客！”

他们急速驶离时，颜衍回头望去，看到金光与黑水仍在搏斗，而堕天者和深渊之子都在试图接近漩涡中心，却被强大的能量场弹开。

回到镇上，海水逐渐恢复正常，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能量残余的酥麻感。

当晚，颜衍梦见深海之中，金色书页静静躺在珊瑚之间，文字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水域，周围有无数影子在游弋，试图接近却被光芒阻挡。

醒来时，他感到一种新的确定：“书页还在那里，它在保护自己。但我们不是唯一寻找它的。”

顾成点头：“堕天者和深渊之子都会尝试再次打捞。我们必须先找到它。”

晨光中，海墟镇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暗流涌动。新的争夺已经开始，而这一次，战场在人类无法轻易触及的深海。

颜衍看着自己的手，那个印记再次变得明显。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危险总是紧随其后。

但有一种感觉在他心中生长——也许这一切不是偶然。也许他被选择，不是因为他能做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什么。

拉斐尔的话语再次回响：“你体内有着古老的血脉。”

答案或许就藏在深海中，与那页光芒之书一起等待发现。

海墟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