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星高中的校门还是那副老样子，两根灰白花岗岩门柱被岁月磨得发亮，正中的拱形门楣上，“澄星高级中学”六个漆金大字在初夏的阳光里微微晃眼。
金色漆层经过多年雨洗，边缘已经发暗，像一块被反复摩挲的旧铜镜，映得男生眼底一阵恍惚。
仿佛只要把视线挪开半寸，就能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背着书包从这门下跑进去，耳后风声猎猎，像一面不肯停息的旗。
可他终究不是十五岁了。
眼下，他站在离门槛只差几米的地方，红发被风吹得四散，那颜色纯粹得几乎带着冷意，发尾却沾了阳光。闪出柔软的棕芒，额前几缕更长，几乎扫到睫毛，他却懒得拨，只微抬下颌，让风把发丝统统吹到脑后，露出干净的发际线和一双清澈的红眸眼睛。
保安室的老式收音机正放着《智斗》。
沙家浜的唱腔咿咿呀呀飘出来，与门檐下风铃般的蝉声撞在一起，竟有种奇怪的协调。
保安大爷半眯着眼，蒲扇摇得极慢，像要把时间也扇得迟滞；搪瓷缸里的茶叶浮沉，升起一缕褪色的白雾。
男生朝那边点了点头，习惯性打招呼，可大爷的目光径直穿过他，落在远处校门口进出的学生身上，仿佛当他并不存在。
男生也不在意，垂眸笑了笑。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呢。”
声音低到几乎是气音，却带着潮气，像一场来不及落下的雨。
他肩头上，那辆红带点白的小车轻轻滑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说是“小车”，其实只有巴掌长，通体是磨砂质感的塑料壳，四轮却嵌了真正的橡胶胎，车顶上有一根不到两厘米的小天线，像根傲娇的尾巴。
小车在他肩头上“呲溜”往前蹭了半寸，又稳稳停住，发出极轻的“哒”一声，像在回应他刚刚的话。
男生侧过脸，指尖在车前盖上抚了一下。
那动作温柔得像在给猫顺毛。
“你也很期待见到他们是吗？”
小车头顶的迷你车灯“叮”地亮起，左右闪了两下，紧接着整辆车在他肩头上转了一圈——前轮抬离制服布料，后轮原地摩擦，竟发出细碎的“嗡——”声，像小孩子压抑不住的开心。
男生被它转得肩膀微颤，终于笑出声，唇角勾出一点浅浅的弧。
他抬脚迈过门槛，鞋底踏在熟悉又陌生的水泥道上，脚步声轻。
几乎同一时间，四周的空气被悄悄划开一道口子——
“诶，快看门口……”
“转学生？不对，今天没听说啊……”
“好、好帅……”
“我去，这发质比我命还长！”
“他肩头上是遥控车？还是AI玩具？好可爱——”
“他的头发居然比我们女生的还长，好羡慕啊～”
“谁让你天天熬夜把头发熬没了？不过确实比我们都长，不知道怎么保养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漫过来。
手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像一群隐秘的啄木鸟。
不到三十秒，学校论坛里冒出一张新帖：
【主题】啊啊啊！校门惊现神秘帅哥+会卖萌的迷你车！有图有真相！！
配图一共三张——
1L：沙发！这谁？新老师？不可能吧，看起来才十八九！
2L：我我我在现场！他头发真的超长，风一吹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3L：小车是智能宠物吗？想rua！！
4L：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疤吗？好带感……
5L：五分钟，我要他全部资料！
……
106L∶好眼熟的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107L∶楼上你也觉得眼熟吗？我也觉得，好像熠大班草。
108L：高三狗刚下课，亲眼看到他从明德楼下走过去，那气场……我直接人没了。
109L：他往综合楼方向去了！有人跟吗？
……
帖子的楼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服务器甚至短暂卡死一次。管理员不得不置顶一条温馨提示：
“理性吃瓜，禁止尾随，注意课间纪律。”
可这些喧嚣，男生并不知道，也似乎并不关心。
高三教学楼的走廊，下课铃已经响过七分钟。
栏杆上趴满了人：有人把练习卷折成纸飞机，对准楼下垃圾桶瞄准；有人攥着单词卡，嘴唇无声开合，像在念什么禁咒；还有人干脆把整张脸埋进臂弯，利用十分钟给眼球放假，耳侧却插着耳机。
高三（2）班在走廊正数第二，教室里，窗扇半开，风把米白色的纱帘吹得鼓胀，又瘪下去，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像有人在暗处拍球。
靠窗第三排的位置，男生坐着，墨蓝色的发丝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发尾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后脑勺却刻意束起一小撮利落的辫子，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垂着眼眸，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浅浅阴影，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笔尖在画纸上沙沙游走，线条流畅地勾勒出未知的轮廓，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凯风。”一声轻唤从门后飘来 女生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纸张边缘整齐地对齐。
她身高一米六七，身姿挺拔，淡淡的米黄色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发梢微微翘起。
她将文件放在讲台上，纸张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才转身走向那排靠窗的座位。走到男生桌前，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不停移动的笔尖和铺满草图的纸面，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心疼：“写了这么久，手都要酸了吧？”
凯风闻言，笔尖一顿，缓缓从画本上抬起头。
眼底还带着几分未散的专注，望见女生时，嘴角即刻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没事，我心里有数。”
百诺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桌沿：“你说你答应她干嘛，她那边催得再凶，也不可能让你今天就画完，休息休息吧。”
凯风侧过脸，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枝上，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
“我知道，可天画都把新角色设定发给我了，一晚上骚扰我好几遍，消息轰炸个不停，不画不行啊～”
他拖长了尾音，语气里的宠溺无奈藏都藏不住。
百诺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我们这里啊，除了我和小熠，就属你宠她。”
她说着，从前排拖过一把椅子，在他桌旁坐下，手臂自然地叠在椅背上，下巴轻轻枕着手臂，目光落在他的画纸上。
“不过也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该告诉她你学的设计专业，现在倒好，她每次写小说，都要缠着你画oc，把你当成专属画师了。”
凯风低头看了眼画纸上初具雏形的角色，笔尖又轻轻动了起来，声音温和：“没关系，她的设定很有意思，画起来也不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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