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和隐约的呻吟隔绝了大半。屋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陈年货品的微尘、某种干燥草药的清苦,还有角落里一小袋谷物散发的、属于阳光与地面的、近乎奢侈的香气。
殷知羽已经迅速在店铺后方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空地,铺上了几张厚实的旧帆布。两个孩子帮着把父亲小心地挪上去。
男人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东西……会还……别动孩子……”
殷知羽(处女座)别乱动。
殷知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听从的稳定感。她拧亮一盏用晶矿碎片驱动的便携灯,冷白的光线切割开店铺的昏暗,精准地落在伤口上。她手上动作没停,已经解开了那道临时的、染满血的布条。
伤口暴露出来,比预想的更糟。不只是深,边缘参差不齐,而且沾满了污垢和疑似铁锈的碎屑。血又开始汩汩外涌。
她眉头锁得更紧,迅速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半旧的铁皮箱子,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纱布、几种不同颜色的粉末瓶、一卷看起来坚韧异常的细线、几把大小不一的镊子和剪刀。她先是用一种淡黄色的粉末再次按压止血,效果比之前那瓶好一些,但无法完全止住。接着,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去夹嵌在肉里的脏东西。
动作很稳,但明显能看出并非专业医师的那种流畅和笃定。
“白鸽姐姐……我爸爸会死吗?”
女孩的声音抖得厉害,死死抓着弟弟的手。
殷知羽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夹出一块较大的黑色碎屑,才简短地说:
殷知羽(处女座)我在尽力。
她抬眼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有限的工具和药品,抿了抿唇。这不是她能处理的情况。感染和持续失血,任意一条都足以在几个标准时内要了这个男人的命。
她想起刚才那个消失在巷子里的娇小身影。那个被一些人畏惧、一些人雇佣、称为“蜘蛛”或“小怪物”的顶尖雇佣兵。
殷知羽(处女座)看着他,别让他乱动。如果发热,用那边桶里的凉水浸湿布,敷在他额头。
她快速吩咐两个孩子,语气不容置疑。然后起身,走到店铺门口,拉开门。
外面昏暗的巷道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的喧嚣和永不间断的滴水声。但她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空无一人”只是一种视觉假象。
她没有提高声音,只是用平常的语调,对着仿佛空无一人的巷子说:
殷知羽(处女座)我知道你没走远。‘蜘蛛’。
几秒钟的寂静。然后,靠近墙角的一处阴影,似乎比周围更浓重了一些,随即,那个披着宽大斗篷的娇小身影无声地浮现出来,依旧靠着墙,仿佛从未离开过。兜帽下,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在问:“还有事?”
殷知羽对她的神出鬼没并不惊讶,直接说:
殷知羽(处女座)他的伤我处理不了,拖下去必死。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医师。
阴影中的身影动都没动。
殷知羽(处女座)我记得,岩幔区第七医疗站附属仓库街,B-17号私人诊疗所那里住着一个人,她既是医师,也处理死人。她那里有真正的手术工具和有效的抗感染药物。
苏羡烛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确认这个信息的价值,或者思考其中的风险。
殷知羽(处女座)我走不开。
殷知羽指了指铺子里,
殷知羽(处女座)这是一部分定金,还有我的信物。你带着信物去见她,她会来帮忙的。
她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不大,但形状规整。
她把小包递向阴影。
苏羡烛没有立刻接。她看着殷知羽,又似乎透过她,评估着铺子里那个垂死的男人和两个惊恐的孩子。空气凝滞了几秒,只有晶矿灯在她眼中映出两点微不可察的冷光。
殷知羽(处女座)这不是你平时的‘货’。
殷知羽补充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纯粹的陈述,
殷知羽(处女座)这是个临时委托。报酬……
她顿了顿,似乎在快速计算自己能动用的、又不至于引来麻烦的资产,
殷知羽(处女座)三十个标准晶币,或者等值的、你指定范围以内的物资、信息。先付一半定金,人带到,处理完伤口,付另一半。
这个价码在碎渊区的“非战斗紧急委托”里,相当优厚。
阴影中的身影终于动了。她走上前,依旧无声无息,接过了那个油纸小包,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收起。接着,她向殷知羽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意思明确:定金。
殷知羽转身,从柜台下方一个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数出十五枚能量相对纯净的晶币,放在那只略显苍白、指关节处有细微伤疤的手掌上。晶币落入掌心,发出轻微的、悦耳的碰撞声,随即被迅速收起。
她快速说出一段复杂的、长短间隔不一的敲击序列,
殷知羽(处女座)我跟她交情还不错,你跟她说我这里有人需要救助,她会来的。
苏羡烛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铺子里的情况,身形一晃,便再次退入墙角的阴影,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
殷知羽在门口站了片刻,感受着巷道里阴冷潮湿的空气。她知道,这笔交易充满了不确定性。凭借苏羡烛的能力,她能够通过从下层到中层的严格筛查吗?
但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关上门,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她回到伤者身边,检查了一下包扎,对两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孩子点了点头。
殷知羽(处女座)等着。
她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殷知羽(处女座)会有人来救他。
然后,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永恒的地底昏暗。那只白鸽子从窗台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咕咕叫着。她伸手抚摸着鸽子光滑的羽毛,眼神却望向中层岩幔区的方向,深不见底。
另一边,离开“白鸽铺”那片罕有的、带着微弱秩序的昏黄光线,苏羡烛重新没入碎渊区那无孔不入的、潮湿的黑暗里。她没有立刻赶往通往中层的检查站,而是像一缕真正的幽魂,在迷宫般的巷道里快速穿行了几个迂回,最终闪进一处半塌的、曾被用作小型集水窖的废墟。
这里是她众多临时落脚点之一,隐蔽,干燥,且储存着一些“必需品”。
她掀开角落里一块看似随意丢弃的锈铁皮,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空洞,放着几套不同风格的衣物、一些易容用的简单材料(主要是改变肤色和发型的油彩与头巾)、几把保养良好的备用武器,以及——最重要的——几套伪造程度不一的身份铭牌和通行证。
她褪下那件标志性的宽大旧斗篷,快速换上一条中下层年轻女性劳工常见的、耐磨的深灰色粗布裤装,外面套一件半旧的、带有多口袋的工装马甲。她用一种特殊的、无味的凝胶略微改变了脸颊和额角的轮廓,让线条显得更圆润些,少了些平时的锐利。最后,她将一头黑发用一块不起眼的暗蓝色头巾包起,只露出几缕碎发。
从一个防潮的小铁盒里,她取出两套铭牌。一套是伪造的“岩幔区第三净水站维护学徒”证件,照片是她另一副略微不同的面容,身份信息经过精心编造,能在中层数据库里找到对应的、不太起眼的记录。
准备妥当,她将殷知羽给的那个小油纸包——现在她知道里面是定金晶币——和那枚信物仔细收在内侧口袋。信物很简单,却让当时递给她的殷知羽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那是一小片被打磨得极其光滑、温润的深蓝色晶石碎片,形状不规则,边缘穿着一条细细的、结实的深灰色纤维绳。它本身能量微弱,不算贵重,但晶石表面用极精细的手工,阴刻着一只简笔却传神的、展翅白鸽的轮廓。
苏羡烛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碎渊”痕迹,最后将一把轻薄如柳叶、淬着哑光的短刃藏在靴筒内侧。她像猫一样灵巧地钻出集水窖,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便朝着碎渊区与岩幔区交界处,那个被俗称为“铁栅”的官方检查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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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蝎子她还是好高冷啊……
作者你们有人想联动的吗?